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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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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官爺,方府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啦?為什麼要查封它?」憂心如焚的霍青蓮顧不得禮教,欄住一名執行勤務的官差倉皇問道。 「方悠然欺君犯上,皇上下令要誅他九族啦!你……」官差惡意地攫住她的手。「該不會也姓方吧?」 霍青蓮眼神一冷,掌刀一劈就將行止不軌的官差劈飛了老遠。 「來人啊!有人蓄意滋事,快捉起來。」同行的其餘官差,見霍青蓮身手了得,紛紛持刀拿劍圍了過來。 霍青蓮不想與他們多做糾纏,一個閃身掠上屋頂,再一提氣,便將追捕的官兵甩得老遠。 她得好好想想,為何備受皇上恩寵的方悠然會忽然犯下斯君大罪?就算他真做錯了事……她想起日前在方府見到的皇上,擺明瞭將方悠然籠得無法無天,怎捨得真撤他的官、砍他的頭?這其中必有因由。 飛掠的腳步不曾稍停,不多時又回到方離開的天牢。四周守衛依然嚴謹,以她一人之力,想救方悠然是不可能的;該怎麼辦才好? 她憂急地望著天牢。這麼一處陰暗、森詭的地方,方悠然被關在裡頭,會不會吃大苦頭? 霍青蓮雙手忍不住環著胸膛發抖,從前不論她如何難過都有他堅實的懷抱可以依靠的,如今……原來自己並沒有那麼堅強,之所以有勇氣度過被親如手足的「黑風寨」兄弟背叛的痛苦;體諒於依人認賊做父的無知;進而放過於書令以求保障妹妹的未來幸福——全是因為有方悠然在。 他溫柔體貼,不僅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還苦心教導了她何謂真正的堅毅;因為有他,才有現在昂首於天地間的她。 他教會她懂情、知愛;他讓她重新嘗到了信任人的喜悅。好不容易她才下定決心要愛他的,他怎能在此刻離她而去? 命不長久的人應該是她!張鐵嘴說過他一生富貴無雙、福壽綿延的,為什麼他會落到如此下場? 「啊!」霍青蓮驀然想到於書令的無罪開釋,他是因為發箭誤傷方悠然才入獄的,如今卻被釋放出了天牢,這代表什麼? 方悠然裝瘋賣傻企圖辭官的把戲被拆穿了,皇上就是因為這樣才降了他的罪? 「天哪!」一股惡寒從心口竄到腳底──是她,全是她求他救於書令才會這樣的,他一定是為了讓皇上下旨開釋於書令,才會自露馬腳,惹惱皇上,被下獄論處。 不行!她得找皇上說清楚,他不是故意的,就算他有錯,但他為皇室立下恁多的汗馬功勞,功過相抵,他也罪不至死啊! 皇上若非要人填命來彰顯皇室威嚴的話,罪魁禍首是她,應該斬的人也是她才對! 陰鷙的夜總是容易造就出沉鬱的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連半絲月光、星光都不見的夜晚,再意氣風發的人都難免要被黑暗給捕獲。 「皇上。」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後,已經很久不見這年輕皇帝的愁容了。在打倒武媚娘後,他一直氣勢勃發地帶領一干臣下重建大唐盛世,如今,天下太平,人人都誇他是自唐太宗以降,另一賢明聖君,他的確是,因此更加威武得不可一世;然而,所有的威風在今晨下令處斬方悠然後,全都消失無蹤,現下,他只是個鬱鬱寡歡的普通人。 「高力士,你跟在朕身邊多久了?」身穿龍袍的聖君近乎無措地開口。 高力士幾乎要為他的主子心疼。主子自幼天縱英才,行軍打仗時是吃過不少苦,但通常只要是他想得到的東西,憑他的能耐都有辦法得到,只有一樣例外,那便是方悠然。 「皇上,奴才跟著您已近二十載了。」 「你說朕是個什麼樣的人?」 「皇上仁德賢明。」 「但卻留不住一顆人心。」人人都想當皇帝,但真正登上了龍位才知道坐在那裡有多孤單、多寂寞。文武百官、千萬子民,人人看中的不是他李隆基這個人,他們期待的是他的權勢、賞賜;這世上若說有誰真心喜歡那單純的李隆基,怕只有方悠然一人了。 這曾經結義、後來恩斷義絕的小弟是他在這深廣如海的皇宮中,唯一的一盞明燈,他不奉承,也不阿諛,純然做著他自己,讓他是既欣賞,也佩服;喜歡方悠然,因為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才能享受到單純的快樂,來自心靈,而非外物。因此他費盡心思想將他留下,結果卻……唉!誰說做皇帝好?還不是一樣身不由己。 「皇上可是惦記著方悠然?」打小就跟著皇上,皇上的心事高力士豈能不清楚。 「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身為臣下,如何能言君錯?高力土只得把頭低下。「皇上何妨再給方悠然一次機會?」 「高力士,君無戲言,朕豈能出爾反爾?」袍袖一揮,皇帝的臉上同時閃著恨意與憂愁。固執的方悠然;教人難舍的方悠然;可恨的方悠然;義薄雲天的方悠然……愁與恨、愛與怨,全都是為了他。 「身為一國之君是不能出爾反爾,可就能殘殺忠良嗎?」清冷的怒斥從天而降。 「大膽狂徒,竟敢夜探皇宮?」高力士急忙護在皇上身前。 皇上定眼細瞧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是你,朕在方府見過你,你叫……」 「民女霍青蓮。」霍青蓮只把手一拱,當日敬他賢明,對他跪拜;如今他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已沒資格承受君主之儀。 「大膽,見到皇上竟不下跪?」高力士怒吼道。 「青蓮雙膝只跪明君。」她惡狠狠瞪著皇上。 「你……」高力士幾乎氣炸心肺,正想招來禁衛軍拿人。 「你先退下。」豈料皇上卻阻止了他。「朕記得你,那日就是你同方悠然一起愚弄了朕。」 「愚弄?」霍青蓮掩嘴吃吃笑了起來。「據聞皇上與方悠然相識十餘載了,原來是空穴來風,一對曾情同手足的義兄弟,怎會連對方是何性格都摸不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朕當然瞭解方卿生性灑脫、促狹、不愛受拘束……」話說到一半突然說不下去了,方悠然會搞出這些事理當在他的預料之內才對,又怎會飽受驚訝、大發雷霆呢? 「原來皇上很清楚嘛!想必是經歷過慘痛經驗才學到的教訓。」她冷笑,太瞭解那痞子整人是不會分對象的,他只知一味放任自己的心情行事,是個百分之百目中無人的狂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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