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相公萬歲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淩端覺得李巧娘已經夠忙了,可她每天仍有時間處理淩家所有商行送上來的賬簿,一筆一筆重新謄錄、計算,確認無誤後,再交由他做最後定奪。

  然後,她還要服侍他,他愛喝的溫水、愛吃的飯菜、每天幾不重複的點心、宵夜……沒有一樣不是她親手準備的。

  直到現在,淩端才發現她好厲害,一個姑娘簡直可以頂四、五個人來用了。

  這還是那朵只會「是,相公」、依靠男人而生的菟絲花嗎?

  嗯……是,她對他說的話從不反駁,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只以他為主。

  在她眼裡,他就是她的天,她是最完美的女訓典範。

  可誰說這樣的女人完全沒有能力、更加無法自立?

  好吧,是他說的……

  還沒有真正認識她之前,他已經在她身上貼了一個「無能」的標簽,並且張狂地以為,這樣軟弱的女子如何配得起他這聰明機敏、允文允武的逍遙公子?

  於是他逃婚,離家三載不歸,即便後來回家,也沒給她好臉色。

  可她從沒口出半句怨言,不論他對她好或差,她該做什麼便照樣做什麼,不同的是,她對他更溫柔、更體貼了。

  而他則一邊享受、一邊嫌棄著她的軟弱可欺、沒有個性。

  如今細思,他與她,究竟是誰高攀了誰?

  夜晚,淩端站在爹娘為他和李巧娘成親時特意佈置的新房外,凝視那自窗縫處流泄出來的昏黃燭光,心頭突然有了極大的感觸。

  偏見,果真是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當年他不過聽了岳父大人對李家女兒的描違,便認定了李巧娘不會是自己喜歡的姑娘,千方百計想退婚。

  可事實上,他並未真正瞭解過這個姑娘,他只是自以為懂,結果他預想的女子與真正的她,根本天差地別。

  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因為「偏見」,慢了三年才認識這麼一個蕙質蘭心的好姑娘。

  但他心中也慶倖,她本性溫柔羞怯,即便受了很大的委屈也是默默承受,不會一言不合便甩頭走人,否則他如今八成已是棄夫中的一名。

  老天待他到底還是仁慈的,給了他一個重來的機會,讓他可以重新修補與娘子之間的關係。

  他們終究還有可能做一對舉案齊眉的好夫妻,只要……唉,只要他先想辦法幫她克服對他的羞怯,否則他一對她做點親密動作,她便嚇得逃走,別說兩人攜手一世了,恐怕想做一對貨真價實的夫妻都很困難。

  可是……羞怯應該用什麼來治呢?

  過去,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娶一個性烈、活潑的姑娘,所以很少注意性情溫順的女子,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如何討好她,讓她不再那麼畏懼他的碰觸。

  唉,悔啊!後悔讓「偏見」蒙了心眼!

  更心痛的是自己害她吃了恁多的苦,早知道……罷了,千金難買早知道,他還是努力想想以後怎麼對她好方是正道。

  月上中天,燭光依舊,她每日都忙得這麼晚嗎?那嬌小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他心裡幾多憐惜,數次想上前敲響那間「新房」的門,卻又猶豫地邁不開腳步。

  這間新房裝修得漂亮,卻因為長期缺乏男主人,而顯出一種特殊的清冷,讓他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愧疚。

  他不覺地討厭這間房,因它時刻提醒著自己對她的殘忍。

  也許哪一天,等他們感情更進一步後,他會在宅子裡重新起一座樓閣,作為他們重新開始的住處。

  不過……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房裡燭光依舊,難道她晚上都不睡覺的嗎?為何這麼晚了還亮著燈?

  他終於忍不住走到房門前,想要敲門,但手舉起了幾次,又放下來。

  他不是沒勇氣面對自己的錯誤,並且改正它,只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做到什麼程度才不會嚇跑她?

  唉,一天不解決她「落荒而逃」的問題,他們就做不了真正的夫妻。

  可說「解決」很簡單,但要從哪裡著手,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誰來教教他,該如何消除一個害羞姑娘心裡的疙瘩,讓她能完完全全接受自己?

  他無語問蒼天,可借沒人可以給他答案……

  淩端不知,當他在新房外徘徊猶豫的時候,屋裡有個人更加坐立難安,那便是一一李巧娘。

  她想起自己連續三次逃跑的行徑,羞愧得簡直想撞牆。

  當然,她沒有真的去撞,卻患了「淩端恐懼症」。

  她害怕見他,擔心他對自己幾次的落荒而逃不滿,怕他因此更討厭她。

  老天,他本來就不太喜歡她了,現在自己又屢屢做出惹他反感的事,她真是……豬都比她聰明!

  李巧娘好煩惱,因此每天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辦法討好他。

  萬幸,他沒再對她表現出厭惡,但也沒再對她做出一點親密行為。

  這讓她既安心又傷心。

  其實她很喜歡親近他的,可為什麼每回他一碰到自己,她就忍不住想躲呢?她到底哪裡不對勁?

  她好怕即便他們感情修補好了,也會因為她這種恐懼彼此親近的毛病,而無法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果真如此,她一定憾恨到死。

  畢竟,最是難忘第一眼的震撼,德馨院裡首度四目相接,他的身影已深深印入她的腦海裡。

  她喜歡他,很喜歡,但為什麼面對喜歡之人的親近,卻總忍不住逃跑呢?

  因為太害羞?因為她有問題?還是因為其他理由?

  在找不出答案之前,她真怕再見他,又要逃跑第四回。

  可作為一個妻子,她能夠一直躲避自己丈夫的親近嗎?

  除非她想做一個名副其實的下堂妻,否則絕對是不行的。

  所以當她發現丈夫出現在新房外頭時,她癡癡地望著窗上他的倒影,順長勁痩,雖沒親眼見到人,但那淡淡的儒雅氣質已撲面而來,讓她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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