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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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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以為我會像她過去那些沒耐性、沒毅力的看護,做不到兩、三天,就夾著尾巴逃跑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藍心眩火冒三丈地坐在馬桶上破口大駡。她一大早就被叫起來忙東忙西的,別說刷牙洗臉了,她連解放一下都沒時間。 進了尹家,她才間接從幫傭的僕人口中得知:為何尹家會開出那麼高的薪水請人?因為沒人受得了尹老夫人一個月的虐待嘛! 尹老夫人一年前出了車禍,從此行動就有所下便了,她需要看護來維持她基本的生活舒適;但一年下來,她換了一百九十九個看護,沒人待超過三天,那薪水自然而然也就節省下來了。 而藍心眩是第兩百個來挑戰這份高薪的人,現下才不過一天,她已被整得披頭散髮、全身細胞氣死大半。 鈴—— 刺耳的喚人鈴聲又響了,距離上一次……她瞄了眼手錶——一分半鐘。如果姓尹的老巫婆片刻都離不開看護,她大可將人留在身邊,偏偏老巫婆不愛有人跟前跟後,總在事情結束後,立刻打發人走。 加上老巫婆的要求又多如貓毛,幾分鐘就搖一次鈴,而且命令被喚者得隨傳隨到,不論那人正在做什麼,一分鐘之內不到,定有一頓排頭好吃。 所以嘍!「該死的老巫婆,下地獄算什麼?我詛咒你生兒子沒屁眼……哦!不對,她那麼老了,八成也生不出兒子了,換個詛咒,我詛咒你上刀山、下油鍋、永世不得超生……也不對,不得超生太便宜她了,應該讓她轉世做畜牲,然後我做她的主人,照三餐虐待她……」藍心眩手忙腳亂、嘴巴也不得閒地奔出洗手間。 「太慢了。」日照室裡,一縷金芒照亮尹老夫人嚴峻的臉龐,將她眼裡的輕蔑襯托得更是顯明。 「起碼我在你進棺材前趕到了。」藍心眩不客氣地回了句。她已經學會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反正他們請不到其他看護了,她鐵定不會被開除,白癡才會做個唯唯應諾的小媳婦。 「你越來越大膽了,不怕我開除你?」脾氣怪異的尹老夫人,尖著嗓音叫嚷,但那雙鏤爍的利眼偏偏光彩得迫人。 「來啊!怕你我就跟你姓。」藍心眩最大的缺點就是:一發火便什麼理智也沒有了。 「你想跟我姓?」尹老夫人嘴角浮起一抹算計似的詭笑。 藍心眩雙手環胸,懶得再與她鬥嘴。「老佛爺,這一次又有什麼吩咐?」 「你叫我什麼?」敢在她面前給她取綽號!這樣大膽的人,尹老夫人還是頭一回碰到。 「原來老佛爺有毛病的是耳朵啊!」 「老佛爺?」 「慈禧太后,那個禍國殃民的大爛人,怎麼?你沒讀過歷史?」 尹老夫人忽然仰頭大笑。「牙尖嘴利。」 「時勢所逼。」藍心眩自認本性溫柔善良,若非碰到惡魔,哪會這麼容易被傳染了惡劣因子? 「哦?」尹老夫人指了指近在手邊的茶杯。「我要喝茶。」既然知道她是慈禧太后,就該明白慈禧太后最擅長的就是折磨人,而要將她整得半死不活,則是再簡單不過。 藍心眩一嘴銀牙咬得險些崩碎。那茶杯就在尹老夫人手邊不足三公分處,而她把鈴搖得像在催魂似的,居然就是要地幫忙端那杯茶! 「幹什麼?我一個月花七萬塊請你,可不是要你來當一塊傻木頭,還不快做事 !」尹老夫人冷斥了聲。 「是,老佛爺!」奸詐!不過,她不會輕易認輸的。「老佛爺啊!身體不用是會萎縮的,你再這麼『享受』下去,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就有機會幫你端便盆了。」 喝!咒她殘廢耶!這大膽的女孩。尹老夫人薄唇一揚。「不用再等那『過不了多久』的時間了,你喜歡幫我端便盆,我現在就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偏偏藍心眩也不是肯吃虧的人。「好,我立刻去端一個便盆過來,順便通知全宅的幫傭僕婦,從今日起,他們的老主人要改在日照室裡方便了。」 那一老一少就這樣互瞪著,像兩隻互不相讓的獒犬,讓原本暖洋洋的日照室裡刮起一陣陣惡寒的暴風雪。 甫踏入日照室的管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天哪!臺灣的冬季提早降臨了嗎? 「老夫人,少爺來了。」 尹老夫人淩厲的目光突然一黯。「是嗎?」 藍心眩好奇地望著這霎時生氣盡失的老婦人,這樣的她看起來好虛弱,像是隨時會老朽了似的。「老夫人,您還好吧?」她的同情心暫時取代了怒火接管她的行為能力。 「如果我說我很不好,你要怎麼辦?」尹老夫人微眯的雙眼裡潛藏著某種詭異的企圖。 「驅除讓你不好的東西。」她下意識地回答。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麼還要為我驅除不好的東西?」 「呃?」藍心眩這才想起她們之間的「深仇大恨」。「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在我還沒存夠老本前,我不希望你出事,畢竟要再找一份月薪七萬塊的工作並不容易。」她絕不承認剛才自己覺得她很可憐。 尹老夫人哼了聲。「你很誠實嘛!」 「這只是我多數優點中的小小一項。」藍家人的家訓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人家怎麼對她,她就怎麼回報過去;老巫婆又開始刁難人了,那她當然也就不客氣地重執武器對抗敵人。 怕她們再鬥下去天都黑了,管家趕緊插口道:「老夫人,少爺還在書房裡等著。」 尹老夫人把目光一凝,朝藍心眩勾勾手指。「走吧!推我到書房去。」 「喔!」看尹老夫人銳利的眼神重被痛楚給取代了,藍心眩懷著疑惑與不忍,乖乖地推起輪椅跟在管家身後進入書房。 偌大的書房裡,窗邊的背光處有一條深色的身影,高挑頎長的體格目測最少一八二,寬闊的肩、厚實的胸膛、鋼澆鐵鑄的勁腿就好像電視上那些橄欖球員一樣壯碩。 藍心眩忍不住連咽數口唾沫。這男人絕對是她畢生所見最危險的生物,他應該在身上掛一個「生人勿近」的牌子才對。 在她們進來後,男人轉過身子,他的五官有著與尹老夫人相同的嚴峻。不過,尹老夫人的氣質是像劍一般銳利,雖然討厭,卻還可以抵擋;可這男人卻是一座山,沈穩龐大得無人可以搖撼……藍心眩忍個住喘了幾門氣,與這男人同處一室會教人窒息。 而他正是尹老夫人的兒子,尹非。他當藍心眩是透明似地瞄都不瞄一眼,逕自朝輪椅上的尹老夫人行了個禮。「母親。」 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像是一塊寒冰刮過結了凍的湖面,令藍心眩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天曉得這是對怎麼樣的母子?會面時的氣氛竟比仇人相見還要險惡。 「嗯!」尹老夫人也不帶絲毫溫度地哼了聲。 尹非顯然並不在乎尹老夫人的冷淡。反正他又不是她親生的,他們之間別說親情了,夾雜了十來年的仇恨比天還高,至今他還能脫口喚她一聲「母親」,已是耐性發揮到最高點的表現了。 他漠然地指著桌上的文件夾說道:「這是今天的文件,需要總裁簽名。」 「尹氏財團」是世界排名十大的大財閥之一,尹老夫人正是這個財團的掌權人,而且她已主掌二十餘載了。 「推我過去。」她對藍心眩下命令。 「嗯!」藍心眩發現自己得屏住氣息,才有力量推著尹老夫人走過尹非身邊。隨著腳步愈接近他的身子,她的手腳愈是不自覺地顫抖。怎麼有這樣冷酷的男人,全身上下連一絲溫度都沒有?她微喘著,感覺雙腳的力氣在逐漸消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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