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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這一年來,身邊的親人朋友都在跟她講,要好好考慮她與伊悔未來的問題了。

  她不曾想得太仔細,討厭人生事事清楚。

  她喜歡日子過得簡單快樂,凡事過得去就好,何必斤斤計較?如此疲累,不合她散漫的個性。

  可有些事不是可以這樣不清不楚混一輩子的,終是得有個答案,尤其事關她與伊悔的終身。

  一輩子的朋友?

  一生的夫妻?

  她要做一個決定,省得誤人也誤己。

  第七章

  午夜時分,伊悔一個人躺在床上,圓睜的眼望著天花板,回想著周公到底是打何時起遺棄了他?

  已經……五天無法入眠了吧!以前他也曾失眠,卻從沒如此嚴重過,頂多三日,累極的身體自然會去尋求片刻的休息。

  但這回不同,不管他多累,即便腳已發軟、十指顫抖、連人偶都做不下去,他的身體還是不願意陷入深沈的睡眠中。

  為什麼會這樣?他的頭疼得發暈。

  翻被起身,他摸摸身邊一個禮拜前才完工的人偶,這是他近日最滿意的作品,以橡皮為材料,充分表現了人體肌膚的強韌與柔軟,擁入懷中的感覺幾乎與真正的人體無異,差別只在於——它沒有心跳。

  不管他多麼努力搜尋,耳畔貼緊它的胸懷,還是尋找不到那象徵生命的躍動。

  它不會回擁他。就算他用盡全力去摟抱它,它也不會摸他的頭、與他說話;它身上沒有那股他最愛的陽光氣息。

  它,終究只是尊人偶。

  強烈的無力感再度湧上心頭、充斥全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會如此煩躁,明明,什麼事也沒改變啊!

  「唉!」長喟口氣,他下床,走出臥室,來到空蕩蕩的一樓。真的什麼東西都賣光了,電器、骨董、家具……一樣也不剩了。

  這偌大的房子如今展示的是伊家的衰敗史,曾經繁榮、昌盛,卻因為一個孩子的出生,惹來災禍連連,終致頹靡不振。

  他該懺悔嗎?畢竟,一切的禍事都是他帶來的。

  但奇異的是,對於這蒼涼的一幕,他心頭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管父親、爺爺、奶奶、姑姑如何地軟硬兼施、威脅恐嚇,要求他出售人偶以換取全家的生活費,他無動於衷。

  他們也曾試圖強奪人偶去賣,被他發現,找了個地方把人偶藏起來,從此,除了他……還有齊珞薰,誰也找不到他的寶貝。

  天塌下來他都不會販售人偶的,它們是家人呢!怎能出賣?

  拖著無力的腳步來到廚房,他打開冰箱,裡頭還有三餐分的食物,那是齊珞薰出發往日本前為他做的,她說……不,他沒聽到她說話。

  那幾天他忙著做人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也不曉得她幾時離去,只知,當他自忙碌中醒轉時,她已搭上往日本的飛機了。

  她留了張字條給他,說要去參加日本武術觀摩會十五天,為了怕他餓肚子,事先給他準備了三天分的食物。

  怎麼不準備十五天呢?這是他第一個疑問。

  但她的留言上寫著,食物冰太久失去鮮味就不好吃了,還會產生衛生上的問題,因此希望他在三天分的食物吃完後,暫時靠超商或外賣過日子。

  他幹麼要吃超商的東西,而且他也不想去買便當或者叫外賣。

  所以他每天只吃一餐,三天分九餐,夠撐九天,但九天后呢?也許他該減少食量,每天吃半餐,努力撐完這半個月,然後齊珞薰又會回來為他做飯。

  可是……聞著冰箱發出的酸味,真的有東西開始腐敗了。齊珞薰說得對,冰箱不是萬能,東西冰久了也是會壞的。

  那該怎麼辦?他不想外出啊!

  「煩死了。」他討厭為了這種生活瑣事操勞。

  喀!大廳方向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響,好像……有人正在打開他家大門。

  是誰啊?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登門造訪。

  伊悔走到廚房門口,藉著半掩的門扉窺視玄關的動靜。

  一分鐘後,一條玄黑的身影鬼鬼祟祟走了進來。那個人頭上戴了頂鴨舌帽,臉上戴口罩,手裡拿著一支小小的筆型電筒,正發出微弱的光芒在伊家客廳裡前後左右搜尋。

  小偷!這是伊悔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

  但那人卻略過了樓下,直接往二樓邁去。他似乎自有目標。

  伊悔走出廚房,站在樓梯底,看著那人走上二樓,轉進右邊,他的房間裡。

  敢情是某個「熟人」有目的而來?可是那副身形、體態,他不記得在哪裡看過。

  對於人體姿勢,他有自信不會錯認,否則,這十來年的人偶也白做了。

  所以說,這個人他絕對不認識,但「他」對他家似乎很熟悉。

  那,要不要報警呢?萬一循線捉到熟人,可有樂子逗了。

  算啦!先靜觀其變再說。

  他也跟著上樓,來到房門口,果然瞧見黑衣人在搬人偶。

  「那尊人偶我還沒落款,你就算搬走,也賣不到錢。」

  黑衣人聽見伊悔的聲音,驀然轉回頭。「你……」

  「我不知道是誰叫你來的,但在這棟房子裡,我很確定,沒有你要的東西。」伊悔斜倚著門板,挑眉說道。

  「沒有沒關係。」黑衣人放下人偶,獰笑接近伊悔。「你可以當場做。」

  伊悔冷冷瞪了他一眼。「不要。」

  「你以為你還有選擇的餘地?」黑衣人掄拳撲向伊悔。「一拳讓你倒下。」

  「想得美。」他閃身,從黑衣人腋下鑽進房內。

  黑衣人一拳未竟全功,反因自己前沖的力道摔到走廊,差點撞到對面牆壁。好勉強才立穩身子,他怒氣衝衝。「本來想你乖乖聽話就算了,既然你敬酒不吃、想吃罰酒,我也不客氣了。」像頭發瘋的猛牛,他埋頭又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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