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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唉!這個世界少了你,那會少掉多少樂趣?」再喟口氣,她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一陣窸窣聲在背後響起。

  大朝詫異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隨即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戴禍水緊閉著雙眼,像在掙扎、也像在蠕動地往嚴公子靠去。

  她的手摸索著搭上他的腕脈,好認真好認真地為他診脈。

  大朝慌忙掩住幾乎衝口而出的尖叫,移動腳步,無聲而迅速地離開。

  有救了。她在心裡狂喊。嚴公子和戴姑娘有救了。

  也許戴禍水人還沒有清醒,但她學過的東西一直深埋在潛意識中,她絕不會為了自己或其他人運用它們。因為她在離開那些對她有恩的地方時發過誓,不再使用它們。

  但嚴公子似乎突破了這項禁忌。為了他,她的心自動解開那些封鎖,破例救他。

  大朝忽然覺得眼眶好熱。她沒有聽過戴禍水開口,不知道過去的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但會讓一個人性情激烈至此,那樣的痛苦一定非比尋常。而要她破例,肯定也不好受。

  可是為了嚴公子,戴禍水把一切都忍下了。

  想像那個看起來小不隆咚、一身是謎的姑娘肩上竟背了如此重擔,大朝為她感到心疼。

  憶起之前,小朝還說嚴公子儍呢!竟拿命去賭那萬分之一都不到的機會。現在想想,到底儍的人是誰呢?

  「小朝。」大朝找到那正在跟棺材鋪老闆殺價的小氣管家,急喊:「不必訂棺材了,公子和戴姑娘不會死了。你立刻差人上藥鋪,將所有治毒傷可能用到的藥材和工具都搬進公子房裡。」她要讓戴禍水在不知不覺間治好嚴公子和她自己。

  看著在小廚房裡大啖美食的嚴公子和戴禍水,小朝還是不敢相信,戴禍水只花了一個時辰就解去嚴公子身上的毒。

  但她卻寧可癱死床上,也不願為自己破例。

  戴禍水身上的毒能解,是因為大朝隱在一旁,將她解救嚴公子的手法與用藥盡數記在心裡,再如法炮製,終於撿回她一條小命。

  戴禍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嗎?

  雖然嚴公子和大朝都叮嚀小朝,不可向戴禍水詢問此事,但他實在忍不住。「戴姑娘,中毒臥床的滋味好受嗎?」

  她用看見怪物的眼神望著小朝,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中毒的滋味怎麼可能好?」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文房四寶寫道。

  「那你為什麼不替自己解毒?」小朝問題才出,嚴公子已經氣得丟出一顆包子砸在他臉上。

  「小朝,你沒事幹了嗎?」竟有空在這兒嚼舌根,看來他是讓他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當然不是,但……我好奇啊!什麼樣的人會明明身懷絕技,卻寧可放任自己中毒,也不動手解救?這說不過去嘛!」

  「問題是,小朝哥哥,我不懂醫術啊!」戴禍水紙上的筆跡蒼勁有力,那毅然的力道似乎也解釋了她的心思。

  「但……」小朝還想再說。

  「小朝,」嚴公子突然笑得好輕好柔。「咱們邊城的牧場似乎還少一個牧羊童。」

  小朝霍地跳起來,他怎麼忘了嚴公子別的不能,整人最行!

  「我什麼都沒說。」他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嚴公子就像什麼事也沒有地繼續埋頭吃包子。

  「竹筍蛋黃包我吃膩了。」好半晌,他突然淡淡地說。

  「公子吃過羊肉包子嗎?」戴禍水在紙上寫。

  「羊肉?那不會很腥嗎?」

  「羊肉經過熏炙,佐以韭黃,味鮮而不膻。」

  「改天叫大廚試做來嘗嘗。」他最愛嘗鮮了。「還有其他口味的包子嗎?」

  「牛肉包、小籠湯包、蟹黃包、紅豆包、香菇包……」她一口氣寫了十來個。

  「你把做法寫出來,我讓大廚全照著做來吃。」他說。

  她含笑點頭。那微勾的唇角映著屋外的夕陽,璀璨得好像把全天下的寶石都聚集在一處了。

  他情難自禁地凝視著她,心怦怦地跳著,只覺好快活、好高興,比玩到最新奇的遊戲更開心。

  也許這是他玩過最棒的遊戲了。

  傾過身子,他噘唇吻上她。

  她的唇比剛出籠的白饅頭還要柔軟,香氣馥鬱。

  他輕輕地吻著她,似乎能夠感覺她的心跳正在加快,與他的同拍。

  他伸出手,攬過她的肩,一手接過她手中的筆。與她嚴謹的字跡不同,他的字龍飛鳳舞,一如他的人飛揚灑脫,不受任何拘束。

  倏忽間,白紙上浮現兩個字:嚴馭。

  她狐疑地眨了兩下眼。

  他續寫:「我的名字。」

  一抹了然掠過她水燦的眸,它們瞬間深邃得恍若大海,波瀾壯闊的海洋。

  她的手指輕輕纏上他的,兩個人握住同一枝筆,她在「嚴馭」二字旁邊書下「戴靈」二字,並補充:「我的名字。」

  他記起她說過,戴禍水這個名字是她自己取的,那麼想必戴靈就是她的本名了。

  他們一起凝視白紙上的兩個名兒,他的名字伴著她的,除非外力將它們撕開,否則它們會永遠在一起。

  從這一天起,嚴公子和戴禍水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嚴馭和戴靈兩個人,他們也許仍然不知如何處理這世間複雜的情感,但他們已經知道如何去珍惜對方,不管它們是否以情愛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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