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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跟你一樣。」雖然只有一年,他也習慣了這樣樸實、說難聽點是落後的生活。他雙臂一探,將她抱入懷裡。「這裡有你、有小寶、丫頭、老頭子和娘親,這裡就是我的家。」高老夫人對子孫無止盡的付出,終於漸漸打動高亢的心。

  「那你為什麼要把莊園取名為『鄉居』?」

  「我是希望孩子們可以將那裡當成他們的故鄉,一個累了、倦了,轉過身,便能發現它屹立在那裡的家。」他笑著,親親她的臉。「我還想在莊園門口掛上兩行字: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好像他們夫妻,以為完蛋了,一場車禍後來到大周,卻得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她兩眼明亮,直勾勾盯著他。「一開始跟你提的時候,你還不太情願的樣子,想不到才過數月,你倒比我還投入。」

  「要嘛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他還是對人性有忌憚,但快樂的日子,和林蘋時刻溫言笑語的撫慰已稍稍撫平他心底的痛,至今,他不敢說自己已有了助人為樂的寬廣心胸,但至少,他沒了初來大周時,那種警戒與防備。

  「你想開了?」她一直很怕他在偏激中走向毀滅,看他現在的轉變,她似乎可以放心了。

  「全是你的功勞。」是她讓他明白,有能力付出也是一種幸福。

  「我們夫妻還分彼此?這——」

  咚咚咚,外頭傳來敲門聲。

  「亢兒!」是高老夫人。

  林蘋手忙腳亂地爬下長榻,穿鞋,整理衣服。

  高亢走過去打開房門。「娘,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高老夫人踏進房裡,迅速將房門關上。

  「你二伯來了,氣勢洶洶地要找你問罪,你爹正攔著他,我特地來通知你小心點,二伯那人脾氣很爆,一直四處說你忘恩負義、不念親情,連堂哥都不放過……唉,其實是他們家五兒自己不爭氣,怎麼能怪你?」

  高亢劍眉輕皺,儒雅的面容上結著一層冰霜。

  「要不我寫個手諭,娘派人送到衙門,請一班捕快過來,把人捉了省麻煩。」

  「千萬不要。」高老夫人忙阻止他。「總是親戚一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爹的意思是,別鬧太僵,拿些錢把他應付過去就是。」

  「那是他的親生兒,他肯為了幾個錢就把兒子拋了?」

  高老夫人笑得很尷尬。「二伯他……其實不太好……應該可以吧?」

  高亢心領神會了,高二伯來鬧根本不是為了高五,純粹是想要錢。他要不要為高五歎息兩聲,自家老子都不將他放在心上。

  「爹的意思,兒不敢違背。且告訴爹,若二伯不吃敬酒,便告訴他,不服本縣判決,大可請狀師寫狀紙,上告知府,此案便轉移到安城府審理。」

  高老夫人連連點頭,快步走出去了。她心裡可明白,二伯不可能拿錢替高五打官司,尤其還是上告到知府,這上下打點,沒個幾百兩銀,可是連府衙大門都進不去的。

  二伯一家,不是好賭就是好色,砸鍋賣鐵能湊個百兩銀就不錯了,還幾百兩呢!她心裡籌算著,乾脆讓老頭子送個百兩銀,把人打發了事,既全了高亢青天之名,也是破財除災星。

  待高老夫人的腳步聲再不可聞,林蘋把門窗都鎖緊,又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人會偷聽後,才拉著高亢回內室,窩在紅木床上。她一臉擔憂。

  「相公,這樁案子不會有問題吧?」鬧了兩、三個月了也不停歇,真讓人心煩。

  「高五殺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人證物證俱在,我也問了柳師爺,按大周律,殺人者一律斬首,這判秋決應該是沒問題。」

  「果真如此,二伯怎還有臉上門鬧?柳師爺甚至還暗示你法外開恩?」

  「聽娘親的意思,二伯就是個貪小便宜的人,至於柳師爺,他的意思是,律法不外乎人情,高五畢竟是我堂哥,由我主審不合宜,要審也當考慮到人倫情理,改判流徒三千里。」

  「我覺得柳師爺所說有理,咱們和高五帶著親,不管判輕判重,都有人會說話,不如交由他人審訊。」

  「我也想過把案子移交安城府,讓知府大人審去,但苦主堅持在這裡告,我沒辦法。」

  林蘋恨恨地捶了下床板。「在哪裡告不是告?他們這是成心找你麻煩嘛!」

  「不一樣。」高亢苦笑。「我手短,進我春水縣衙,只要把我底下那批師爺、書吏、捕快的毛摸順了,一切好辦事。但知府大人的手很長,他一個人最少就要這樣——」他比出三根手指。

  「三十兩銀?」

  「三百兩。」

  「他怎不去搶?」

  「這不是比搶還划算?」

  「難怪人家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她啐了一口。「這些官兒,就沒一個好人。」

  「娘子,為夫可不曾收過禮。」

  「你還不是放任底下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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