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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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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少年懶洋洋地瞄了她一眼。「他肯這樣動腦筋找地方睡已經不錯啦!你知不知道,去年我們還住在一樓。」 這跟嚴箴的懶散有什麼關係?房鄉嫵不懂。 「一樓堆滿了,連塊可以落腳的空地都找不到了,我們只好搬上二樓。」 房卿嫵雙腳一陣發軟,原先還想著要找些時間幫嚴箴收拾屋子的,現在聽到少年所說的話,她只想奪門而逃。 「如果二樓再堆滿,那……怎麼辦!」她小小聲問了句。 「搬上三樓啊!」少年很快樂地給答案。「反正這整棟公寓都是老大的,除了頂樓借給幾個朋友住外,其它地方我們都可以自由利用。」 她真的想逃了,悄悄地後退一小步、再一小步。 「對了,今晚我睡這裡,你去睡我的房間,至於明天……」嚴箴張嘴打個呵欠。「再說吧!」 她不想住他家了,寧可回PUB打地鋪,但是—— 喀啦、喀啦,公寓的門窗被外頭的狂風暴雨吹得嘎吱作響。 透過窗戶望去,偶爾還可見到少許殘枝垃圾在半空中飛。 白天看起來文明熱鬧的臺北市,此刻仿佛陷入魔域中,野蠻恐怖更勝地獄。 這種時候她可不敢外出,只好在這裡將就一晚。 「請問,你的房間在哪裡……啊!」她還沒問完,電燈閃了兩下,整個空間陷入一片黑暗中。 「沒事,沒事,只是停電嘛!」嚴箴毫不在意地說著。 房卿嫵只覺體內的溫度正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冷意佔據身軀,牙關忍不住打起顫來。 他聽到了奇異的聲響,疑問道:「你怕黑啊!」 她搖頭,沒想到四周烏漆抹黑的,誰看得到。 可事實也是,她心底沒有畏懼,只有不安和寂寞;以往這種時候都有父母件在身旁,如今孑然一身,俗大世間,她竟已無依靠。 憂愁悄悄爬上心底,烘得眼眶熱辣辣的,她鼻間一陣一陣酸。 想到死去的父母,那慈愛的雙手再也不會擁抱她。「嗚……」嗚咽才出口,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肩。 「真怕黑啊?」嚴箴溫和渾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待她開口答話,他解開腕上的表扭了兩下,一點亮光在黑暗中升起,原來他的手錶有手電筒功能。 「這樣就不怕啦!」他把手錶交給她。 她楞楞接過表,表是熱的,上頭殘存著他的體溫,一點一滴融進她體內,驅逐了骨髓裡的寒立思,變成溫暖…… 「好了,夜深了。」他推她出房間。「這裡的每一間房都是套房式的,附衛浴,我房裡的東西你可以隨意取用,洗乾淨了就去睡吧!」 她呆呆地被推出了房門,直到門板闔起,才想到忘了跟他說一聲謝謝。 「嚴大哥。」她敲門。 半晌沒人應。 她又敲。「嚴大哥。」 三分鐘後,終於有人來開門了。 「幹什麼?」是那個名喚小寶的少年。「找不到房間嗎?就每一間開開看嘛,沒有東西倒出來的那間就是啦!」 房卿嫵手中的表照亮少年的金髮,照向他身後黑暗的空間。黑暗中漸漸浮出一道碩長的人影,那寬廣的胸膛、結實的身軀,不必細瞧,也知定是嚴箴無疑。 「我知道了。」她向少年道聲謝,複轉向嚴箴。「嚴大哥……啊!」謝語未完,變成驚呼。 嚴箴的身影逐漸成形。他有一副精壯的體格,麥芽色的胸肌下連著緊實的六塊腹肌,然後是一片濃密的芳草,男性象徵隱現其中。 「啊啊啊……」隨著一陣尖叫聲落,她驚慌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後退。 「老大,你的衣服。」小寶懶懶吐了句。 「呃,忘了。」嚴箴隨手抽來床上的被單裹住裸身。「找我有事?」瞧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好象他身穿大禮服,而她才是光著身子不著寸縷。 房卿嫵搖頭又點頭。 小寶踱回床鋪途中,經過嚴箴,拍拍他的肩。「現下屋裡有女性在,你別再一進屋就脫光衣服,咱們都是男人無所謂,卻會嚇壞小妹妹。」 房卿嫵這才注意到,小寶其實也沒穿多少,一件運動短褲罷了!!敢情這夥人在家時,習慣光著身子到處跑? 「不好意思,一群大男人閒散慣了,進了屋裡就不喜歡束縛,尤其臺北的夏日又悶又熱,咱們光著身子習慣了,想不到會嚇到你。」嚴箴給了解答。 情況果然如她所料。房卿嫵小小咽了口唾沫。「是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我只是相心跟你說聲謝謝,沒事了。」 「那晚安嘍!」嚴箴對她揮揮手,關上門,又很快樂地將床單一揭,扔給小寶。「你這小子今天反常啦,穿著短褲睡覺?」卻沒提醒他,害他出模,真是。 「老大回來前牛哥就打過電話來叮嚀了,他要我們好好照顧小妹妹。我想老大還有畫在他手上,怎麼也不能得罪他,翻了好久才找來這條短褲穿。」小寶嘻嘻笑道。 「卻害我無端獻了寶。」嚴箴低咒一聲。「就不知她會不會去向老牛告狀,我這張畫要緊得很,萬一被她破壞……唉唉唉!」想到遇見房卿嫵後就沒好過的運氣,他不禁連歎三聲。 「誰曉得,女孩子都很小心眼。」小寶皺眉吐舌扮個大鬼臉。 「尤其這女娃娃古板正經得要命,我真是怕了她。」 「你不是第一回遇見她啊?」 嚴箴把日前被汽水罐砸傷及今天在便利商店的事說了一遍,聽得小寶直搖頭。 「老大,你保重,改明兒我搬去跟潑皮住,不陪你了。」這公寓裡的住客是不多,五名而已,卻盡是怪異人種,各有各的怪癖。比如懶散過頭的嚴箴,和男身女心的潑皮。 他們平時還會勉強壓抑自己以符合社會規範,但一回到家,就什麼也不管了。 大夥兒的說法是,家裡原本就是讓人放鬆的地方,若不能盡情表現自己,又有何意義?不過外面的人不明白,常用有色眼光看他們。 其實仔細想想,世間人千百種,豈能以同一基準來衡量,不同是理所當然的,個個一模一樣才叫詭異。 這群怪人集居一處,各展所長,善待彼此,倒也其樂融融。如今閑來一個房卿嫵,好比黑烏鴉群中飛來一隻白文鳥,要說多彆扭就有多彆扭。小寶受不了,自然要逃。 「你這小子休想自己落跑。」嚴箴扭住他的耳朵罵。 「你饒了我吧,老大。」小寶好聲好氣求饒。「以前那些喜歡你的女人是怎麼整我的,你也知道,這位女菩薩又是牛哥的人,小弟自認得罪不起,但總閑得起吧!」 別瞧嚴箴經年累月一件襯衫、牛仔褲,整個人看起來跟痞子幾乎沒兩樣,便以為他沒啥了不起。 在骨董界說起嚴箴的名號,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再稀罕的東西,只要委託他,沒有找不到的。 他是個奇怪的人,曾經不收分文幫助一個瞎眼老太婆找回她家被竊的傳家寶;也曾向某國家元首收素鉅資,最後卻送了張假畫給人家。 簡而言之,他做生意只看心情。心情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心情不好,金山銀山捧到他面前,他照樣耍得人團團轉。 他不喜歡太過精緻的東西,只因他認為每樣東西的形成必有其用意,若只能收藏,而無實用功能便是廢物一件,不值一哂。 因此他住舊屋,不怕小偷光顧;穿襯衫牛仔褲,舒服隨興;開破車,撞壞了也不心疼;連頭髮他都自己理成五分頭,洗澡時一道水柱沖下,全身清潔溜溜,不必抹髮油,也不擔心風吹壞了造型。 但若以為這樣的男人必定找不到女人愛,那可又大錯特錯;也許是時局不同,怪人當道,偏有一堆女人喜歡他的怪脾氣,贊他性格、誇他冷酷,有事沒事就自動送上門來,表現她們女性的溫柔,給他打掃家裡、煮飯、洗衣,盼能以滿腔溫柔化這塊頑鋼為繞指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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