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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可白老爺卻見著了他,很是訝異。這一向憨厚到有些蠢笨的漢子,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神情?

  如此深濃的怨,他恨的又是誰?白老爺的目光最後轉向客房,那裡最近住進了一位嬌客,人人都說是他女兒的入幕之賓,但他知道不是。

  他女兒的武藝是遺傳了他去世的妻子,但個性卻遺傳了他,對經商之事精准敏銳、敢沖敢拼,但說到感情卻退縮又遲鈍……當然,那是跟白靈君的娘相比,若是與其他姑娘較量,她算是厲害了。

  他走向客房,見女兒淚流滿臉,緊抓著床上人的手,喃喃細語著什麼,分明情根深種的樣子。

  只不知床上這小子,是不是也有一份真心誠意,對得起女兒無怨無悔的付出?

  白靈君聽見腳步聲,以為是柱頭兒請來大夫了,興高采烈地轉過身來,一見是爹爹,臉上浮起明顯的失望。

  白父見了女兒臉色,心頭五味雜陳,人說女兒外向,果然不假。

  「君兒,我好歹是你爹,你給點開心的表情好不好?」白老爺雖然年近五旬,但因保養得宜,依然風度翩翩,端正的五官可看出年輕時必也是美男子,否則怎麼生得出白靈君如此豔美如花的女兒?

  「又沒有什麼天大喜事,興奮什麼?」白靈君無精打采。華少陽正在生死關頭前,現在就算有人要請她做女皇,她也不會高興。

  「哪兒沒有喜事?我照你的計劃做,果然搜出大掌櫃貪污受賄的罪證,如今已將他送交法辦,一干與他狼狽為奸的賬房亦一併交出由官府──嗯,等一下,這賬冊有問題,你怎麼會叫我去查大掌櫃?」白老爺此刻才發現事有怪異。

  「爹,你是不是每天在家裡養鳥種菜、修養太久了?那些賬房都是爹退休後,我重新聘請的,在霓裳坊裡並無深厚根基,再厲害,汙個幾十、上百貫就算很樂不起了,但我們損失的五百貫,若沒一個根基深厚的元老撐腰,誰能幹的出來?」

  「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他以為女兒的天賦遺傳了自己,心思大膽又八面玲瓏,獨獨缺乏細緻、周詳與謹慎,想不到女兒這回的計劃不僅大膽,更是細密到讓人落網都不自知。

  這青出於藍、更勝於藍,讓他非常開心。

  白靈君沈默了一會兒,溫柔的視線轉向榻上那昏迷不醒的男子,才多久,他整個人又瘦了一圈,那凹陷的臉龐看得她不知多心疼。

  白老爺見女兒神色,心裡便有了積分猜測。「難不成你給我的計劃都是床上那小子告訴你的?」

  白靈君長歎口氣,才道:「也不是。那夜,我們為賬目的事吵了很久,我其實對坊裡的人是很信任的,但不能盲目,有時,必要的防備是保護自己和自己看重的人的手段,所以我才想出了那計劃。」

  原來如此。白老爺懂了,女兒為何會如此迅速地墜落情網,無法自拔。

  女兒不僅是他的,也遺傳了她娘李氏的血脈,李氏一脈的女子都是這種個性,敢愛敢恨,尤其欽佩比自己強悍的人,若讓她們看上,霸王硬上弓這種事都幹的出來。

  想當初,白老爺憶起自己早逝的妻子,那嬌豔欲滴、仿佛風大一點就會被吹折的小女子,對他一見鍾情後,不也是這樣,不管不顧、一心一意只看著自己,得知自己有意仕途,她便回家收拾包袱,連夜跑到自己住的客棧,言明今生今世跟定他了。

  那時,他差點嚇死,還誤會她是花癡,見一個愛一個,恨不能將她甩之而後快。

  直到有一回,他們半遇強盜,那群盜賊言語輕浮調戲她,她憤而拔劍與眾賊拼命,身中十餘劍,半身浴血亦不就範,直到將那群強盜全部殺死,才不支倒地。

  那時他方知,她不是什麼人都好的,除了他,誰敢逼迫她,她不惜玉石俱焚。

  後來他背她去看大夫,照顧她,看護了一年有餘,待她恢復健康,他的考試也過了。

  但他沒有後悔,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悔,尤其是這樣一個多情貼心的紅粉知己,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沒多久,他們便成了親,期間沒有父母之命,亦無媒妁之言,只是點了喜燭,拜了天地,便成夫妻。

  及後,他帶她回家,向岳父、岳母大人請罪,卻也沒有受到刁難,反而備受疼寵,他才知道這一家人……唉,原來他們就是李靖與紅拂女的後代,當年輔佐李世民平定天下,封為國公,死後賜陪葬昭陵。

  李靖性穩,紅拂性烈,可很奇怪,他們家的男子多肖爹爹,女兒則如娘親般豔美嬌麗,卻敢愛敢恨,當她們愛上一名男子,便認定了一生一世,至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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