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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袁清嫵的眼眶立刻紅了。這樣一個小孩,卻因為身帶殘疾,被人取名為小手,就此定了名,他……他爹娘是怎麼照顧他的?這一路走來又吃了多少苦?她光想就為他心痛。

  「喂喂喂——」小手一見她掉淚,臉都嚇白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麼?拜託,雖然有人說女孩子是水做的,但也不要一天到晚哭啊!勇敢一點,像我家的荳蔻姊姊,刀斧加身也不能改變她的想法,只要是她堅持的事,不管多困難,她都會拚命完成,這才是真正的女子本色。」

  「可是你的手……」她多希望自己有鬼神之能,能替他把手治好。

  「我又不痛,再說,少一截手臂又怎樣?我一樣能寫、能書、能畫、還能武……」等等,說到武他才想起來,自己是追著可疑之人離家的,怎麼在這裡和袁清嫵瞎扯起來?「我就住在街尾,你若有事,就去那裡找我吧!就算我幫不了忙,也有我大伯在。我還有要事在身,少陪了。」他縱身一跳,飛上屋頂,轉瞬間已經不見身影。

  「好俊的輕功——」她讚歎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男孩名為曲小手,他喊曲無心爹,所以……曲無心是結過親的?他……那個混球有了妻子,還跟她糾纏不清?

  袁清嫵整個腦子都糊塗了,心裡一把火熊熊燃著。「他怎麼可以腳踏兩條船?!怎麼可以……

  「曲無心,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她用力一跺腳,堅實的地面裂出幾條縫,最深的都有兩尺了,可見她有多麼生氣。

  她已經無法思考,氣得不停發抖。

  從小到大,她幾時被騙得這麼慘?只有曲無心,只有他……她深吸口氣,沒有悲傷,只有一把怒火直沖九重天外。

  又過三日,槐樹村已被鬧得人心惶惶。

  袁清嫵還是沒找到作亂之人,心裡那把怒火越燒越旺。

  一方面是裝鬼作亂的那些人太卑鄙,另一方面是曲無心居然到現在還不回來,他是永遠都不想回家了嗎?

  「這個混賬,有了老婆、孩子,他還……氣死我了!」她從沒想過他會離開一輩子,不知道為什麼,對他,她心裡就是有一份篤定。

  如同她相信作亂的不是他一樣,她也隱隱信任著,他會回到她身邊。

  至於他的老婆、孩子……他喝過忘魂湯,遺忘了某些事,也很正常。

  不過她心裡有股奇怪的遺憾,如果能夠相識在他還沒有娶妻之前,該有多好?

  她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滋味,澀澀的、酸酸的,心上像有根針刺著。

  因此她的脾氣愈加糟糕。

  「再讓我看見他,一定把他的鼻子打歪!」

  這話幸好沒人聽見,否則大家要以為袁清嫵瘋了。那溫柔得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一隻的姑娘,怎麼可能要揍人?

  其實他們忘了,她小時候是個淘氣又調皮的搗蛋鬼,曾經一個月氣走七位先生,其中一位先生特別古板,收了錢,每天跟她講女子無才便是德,說她聰明外顯,將來必遭橫禍,氣得她趁先生上茅廁時,將一堆炮仗扔進茅廁裡,讓先生徹底明瞭,什麼叫寧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尤其是小女人。

  她的性子開始改變,是在無意中害於百憂摔傷手臂之後,才強行收斂。

  一來,她心裡愧疚;二來,少女情竇初開,總想迎合心上人的喜好。

  她為於百憂而改,因愛他而變,把真正的自己深深藏起,只為得到他一絲愛意,雖然最後一切落空,讓她情傷兩年多,可她無怨無悔。

  直到曲無心出現了。那個奇怪的、既天真又總是一身落寞的男人,讓她情不自禁想靠近。

  當他開始糾纏不休,她嚇了一跳,尤其那時她還心心念念著於百憂,對他的緊迫盯人真是厭惡又煩悶。

  但隨著相處時日越久,她也漸漸習慣了他在身邊,並且享受他帶來的放鬆舒坦,就像是時光倒流,回到了最天真單純的時刻。

  所以,不只是他重新回味了過往的快樂,她也一樣。

  而此時,她長期深埋的那一面,不知不覺地冒出頭,讓她慢慢找回了一點幼時的脾氣。

  當然,現在的她跟過往相比,差別還是很大,特別是和於百憂在一起時,更是天差地別。

  至少她不會這樣罵於百憂,就算偶爾被惹火,她也會儘快控制脾氣,恢復為他喜歡的溫柔體貼模樣。

  但是曲無心,她卻覺得不罵他,真的對不起自己。

  「挨千刀的,你兒子都這麼大了,到底幾時娶的妻?」

  她一邊巡夜,腦子裡都在想曲無心。這也難怪她為什麼總捉不到人了,根本沒用心嘛!

  小手跟她說了他家的住處,但她一直沒去拜訪,不是不好奇,只是……她不想看見曲無心的妻子。

  她心裡有一點小小的嫉妒和哀怨,自己總是慢一步,對於百憂如此,對曲無心……不知道,她現在對他的感受五味雜陳。

  她是絕不為妾的個性,不管對方人品財勢多好,休想改變她的想法。

  可是……她跟曲無心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嗎?

  瘋了,她真是瘋了!他們之間連愛情都沒有,哪兒來的婚嫁?

  然而……真沒有嗎?倘使無情也無愛,心底不會如此糾結吧?

  她越想越糊塗了,愛他、恨他、喜歡他、討厭他……情緒紛雜,最終都成了怒火。

  「這事兒你若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一定跟你沒完!」她用力揮舞拳頭,假裝自己正在狠揍他。

  其實她也不曉得要他交代什麼?她是他的誰?坦白說,他們不過是剛認識月余的朋友,難道就要互報祖宗十八代?

  她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心裡的委屈和憤怒。

  她還記得他們在一起時,他總是笑得如沐春風,他說過最喜歡和她在一起,只要有他,她難過的時候,總能找到一副肩膀依靠;他說她比他的親大哥更厲害,以後,他就只崇拜她一個人……

  他說話的神態那樣認真,所以她毫無懷疑。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嗎?

  那麼,世間到底有什麼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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