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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搞兼職?」

  「我出資,別人經營,醫院沒有規定醫生不能投資別項事業吧?」

  好吧!是她誤會他了。「S0RRY,看來我還是太固執於先入為主的成見了,我以後會時時提醒自己改進。」

  「你沒有必要這麼認真,宣醫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和對人事物的不同看法,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女人真的很特別,是非完全分明,世界裡非黑即白,沒有絲毫的灰色地帶。他不禁對她產生了一點興趣。

  「我不這麼認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就好像是否要告知癌症病患本身的病情,一派認為不要說,以免影響病人情緒;一派認為要說,只有讓病人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才能與醫生配合密切,發揮最大的治療效果。個人認為後者的觀念才是正確的,隱瞞絕不會帶來任何的好結果。」

  「我倒覺得要看人,堅強的人可以告知,至於那地示身就很膽小的,你一告訴病人得了癌症,他自己就先嚇死了,還談什麼後續治療?」他輕聳肩,微眯的眼裡閃著精光,只覺得跟宣媛辯論讓他好興奮,這種迷醉感絕對比一些下三濫藥丸所能帶來的快樂更強上百倍。

  宣媛依舊是一張嚴肅的素顏,抿緊的紅唇絲毫沒泄出心底半點驚濤駭浪。

  她曾經誤以為江少則是一個沒有操守的大色狼,但他那番緋聞、事實與八卦的提醒讓她反省了自己的行為。

  不過她還是不認同他的專業素養,她認為他那種做事方法和態度,根本褻漠了醫生這個職業。

  直到剛才,他那番駁斥又引起她另一層思考,他也許只是一個另類的醫生,誰規定醫生一定都要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說的似乎有一點點道理,不過……

  「醫生是人不是神,我們只要盡力治癒病人的病痛,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去干涉病人的人生。癌症是否接受治療、要接受什麼樣的治療,都應該由病患本身自己去決定,而不是醫生說了算。」

  江少則拉松了領帶,難得找到這樣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能辯論得如此愉快。

  一來一往中,自有絲絲閃電在半空中僻啪作響,激蕩得他熱血沸騰,心跳加速。很多人看他晚晚換女伴,以為他夜生活過得多麼精采,只有天知道,那些女人多數是朋友、同學、親戚、過去的病患;只有少數是他的交往對象,而且維持的時間都很短,根本無法進入他的心。

  至於非交往對象的女性們找他,雖然點綴得他夜生活璀璨輝煌,但她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向他傾倒她們的情緒垃圾。

  在那夜複一夜,讓旁人嫉妒又羡慕的迷亂中,他扮演的始終是個傾聽者的角色,鼓盡他三寸不爛之舌,哄得她們開開心心,重新回到她們原本的生活中。至於他自己……那看似燦爛的夜生活帶給他的只有壓力,一層又一層,累積到比海還要深沉的壓力。

  偏偏他又是個不擅抱怨的人,每次找許未出來喝酒吐苦水,總是要吐一半、隱瞞一半,就怕被人看穿了真實的自我,然後一次又一次受到失去或被背叛的傷害。

  結果,別人對他抱怨可以減輕壓力,他卻是越吐苦水,壓力越大。直到剛才跟宣媛一番辯論,他發現心底那厚如城牆、硬如鋼板的壓力層居然有鬆動的跡象。當醫生多年來,頭一回嘗到如此輕鬆快活的滋味,怎不讓他又驚又喜?

  「既然你認為醫生沒有資格干涉病患的人生,那麼你就應該尊重劉筱莉的心願,讓她自己去選擇是否要把孩子生下來,再考慮接下來的問題。」

  不公平,他這種針對性的回話大大違反了辯論法則,她無法接受。況且……「劉筱莉才十九歲,對於人生還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身邊的人給她一點適當的引導是正常的事,這與干涉無關。」

  江少則挽起袖子,興奮得額上冒出點點汗珠。

  「十九歲已經是個成年人,該學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他打定主意今晚要跟她辯個痛快,甚至連遠處被他拖出來喝酒解悶的許未離去前揮手示意,他都只回以一記眼神就將人打發,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宣媛身上。

  「在法律上她也許已經成年,但她人生經驗不足,做錯事本來就很正常,只要能及時省悟,為什麼不幫助她再得到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兩朵紅雲棲上她白析的頰,很顯然,她強裝出來的冷靜已快壓不下心頭的熱血沸騰。

  她嚴肅的面具開始龜裂,晶亮的光芒在雙眼裡閃爍,但透出來的不是怒火,而是同江少則一般的興奮。她跟他一樣都很享受這一番口舌之爭。

  「你不是劉筱莉,怎麼知道她心裡真正的想法?可能她只是單純地追求她想過的生活,沒有考慮到是非對錯的問題。」

  這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辯論了。很好,江少則不愧是個好對手,宣媛伸手解開襯衫上第一顆鈕扣,她也要全力出招了。

  「你也不是劉筱莉,怎麼知道她真心想要的是什麼?」

  「就因為我們都不知道她心裡真正的想法,為了避免越幫越忙,何不乾脆不要插手?」

  「這樣太沒有責任感了,治療病人是醫生應盡之義務。」「醫生應該治療的是那些願意接受醫治的病人,這種東西難道還能強迫?」

  於是,這一晚,友愛醫院裡兩個出了名的死對頭在PUB裡辯論……或許剛開始時是辯論,但最後卻成了抬杠,一來一往,「聊」得無比暢快,直到淩晨四點,PuB要打烊了,他們被請出店外,還無法罷休。

  最後,他們乾脆坐在PUB門口繼續「聊」,在那火星四濺、閃電橫飛的交談中,天光隱隱透亮,太陽逐漸東升,他們依依不捨,但上班時間快到了,再「聊」下去就要遲到了。

  「哼!」不約而同的,他們用一句呼聲結束這愉快的一夜。

  兩人分兩頭走,儘管他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友愛醫院。但他們寧可繞遠路,就是不想跟對方同道。

  可是他們離去時那輕快的腳步,卻又顯露出兩人心底的滿足和愉悅,以至於那一聲「哼」,淪落成三歲小孩在鬥氣,既幼稚又無聊。

  頭好暈、喉嚨好痛。宣媛到三樓的咖啡廳買了一杯果汁,一邊喝、一邊咒駡江少則沒事找事,無故跟她杠了一晚,累得她快趴下了。

  「該死的!」她原本清脆若風鈴的聲音變得沙啞無比。

  「誰該死啊?」隨著一個輕佻的聲音落下,同時放在宣媛面前的還有一包彭大海,那是用來治喉痛聲啞的絕佳妙藥。

  宣媛抬頭,看到江少則正端著一杯用彭大海沖泡的熱茶,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樣,高高地昂起頭……兩人同樣一式醫生袍,這沒什麼好展示的,他驕傲的是,一晚的抬杠,他的聲音依舊迷人,她卻憔悴若昨日黃花,光彩盡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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