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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六年後——

  咚地,龍易飛從椅子上掉下來。

  「他媽的,我怎麼睡著了,明明……啊!」他尖叫。「有沒有搞錯,我是魔法師耶!你一個騎士居然對我揮刀,不公平,你起碼等我念完咒語啊!過分……」

  響亮的咒駡聲在網咖裡響起,足足有十分鐘那麼久,沒有重複、沒有停歇,讓其他泡網的人聽得眼睛都瞪大了。

  如此豐富的罵人辭彙,虧他記得齊全,佩服、佩服。

  一時間,那些人還忍不住給了他一陣掌聲以茲鼓勵。

  有人欣賞,龍易飛反而不想罵了。他天生反骨,別人叫他往東,他偏就要往西。

  他聳聳肩,退出遊戲。反正玩線上遊戲只是殺時間,他又下是職業玩家,掉一級就掉一級嘍!而且是他先打瞌睡,一時沒注意才會被人幹掉的,也怨不得那騎士下毒手。

  不過就是那個該死的夢……天殺的,他看了三年心理醫生才擺脫的噩夢居然又回來了。

  「都怪丁絡那渾小於。」

  龍易飛和丁絡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死黨,小時候家人就告訴他們,兩人將是未來家業繼承人,他們要努力奮鬥、團結合作,最好能把家裡的小小公司擴展成跨國大企業,像是波音、微軟那種。

  龍易飛和丁絡都是聰明又正直的好孩子,兩人也很努力,從幼稚圍、小學、國中、高中,一路讀到了美國哈佛大學。兩個人每天除了讀書就是接受各式各樣的測驗,其內容包含應對、談判、藝術、體育等,五花八門的知識把他們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填得滿滿的。

  而他們也不以為苦,畢竟,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想要經營好一家公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辦到。

  為了成為一個領導者,那麼較其他人多付出一些精力也是正常的。但諷刺的是,他們以為自己要繼承的小小公司,居然是東南亞赫赫有名的黑幫大派。

  龍易飛……要不是十九歲那年突遭襲擊,他也不會知道原來他喊了十九年的兄嫂,竟是幫裡專職護衛他的保鏢頭頭。

  至於他的父母親……哈,早死絕了,龍家就剩他一個人,由幫裡的長老們細心帶大。

  他們遵循著已故的龍頭老大吩咐,期望龍易飛像個平常人般健康成長,於是冒充他的父母、兄弟姊妹,讓他在一個「完整」的家庭裡長大,享受著好像很美滿的親情。

  龍易飛也的確平安長大了,只是守得再嚴的秘密也有洩漏的一天,不過那彰顯的方式對龍易飛而言太過殘忍了一點。

  那年他興高采烈帶著心上人準備回去介紹給父母認識,卻碰到黑道尋仇,辛欣為了救他,當場慘死。他連她的屍體也沒能搶回來,就被保鏢群們硬架定了。

  他理解保鏢們護衛主子的忠心,但辛欣是他的愛人啊!如果不是為了救他,她不會在花樣年華的十九歲就香消玉殯。

  每次想到這些事,龍易飛一顆心就感覺又恨又苦。他恨幫派份子,恨所有混黑道的人;但他最恨的卻是體內流淌著黑道人士血液的自己,所以他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龍家這個大黑幫。

  只是他還來不及動手,早有人先幫他把龍家這塊黑幫招牌給拆了,就是他那早逝的老爸。

  現在的龍家嘛,基本上是不幹什麼違法犯紀的事,頂多開間夜總會、PUB、小鋼珠店,遊定法律邊緣而不觸法:至於是否有人在裡頭賣搖頭丸、開轟趴派對、拍小電影……那都是一些三流混混幹的,不關龍家的事。

  每次跟龍家那些長老談話,龍易飛都有一種想撞牆的衝動,他們以為不自己賣毒品,改而提供場所給人交易,自己就清白無瑕了。

  這是哪門子的鬼道理啊?

  龍易飛幾次勸他們別再自己騙自己了,要漂白就要徹底脫離黑道,這樣半黑不白地搞下去,總有一天會出事的。

  結果是那些長老反跪下來請龍易飛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已經遵照前老大的吩咐不再搶劫殺人、盜賣軍火,儘量克制自己了:他們沒有一技之長,不撈偏門,讓他們幹什麼去?

  那種場面真的很荒唐。他喊了十幾年的「父母、兄弟姊妹」跪在地上向他磕頭,口呼少爺,請求他的諒解。

  刹那間,他只覺得這個世界瘋了……不,也許瘋的是他自己。

  一直以來,他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裡?楚門的世界嗎?他再也分不清楚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

  事實上,他現在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他也不知道,就這樣茫茫然地,有人把飯碗遞到他手上他就吃,否則就成天在街頭遊蕩,抽煙、喝酒、泡網咖……直到丁絡突然找上他,說什麼頹廢如此久也該夠了,是振作的時候了。

  振作個屁啦!讓他去把搞不清楚是黑是白的龍家重新振興成第一大黑幫嗎?照他想,他家那群人也只會逞兇鬥狠,其餘什麼都不懂。

  死丁絡,無端掀起三尺浪,擺明瞭要掀人舊傷疤,龍易飛懶得跟他瘋,直接拉他去醫院,給他掛了精神科的號,然後就跑去玩線上遊戲了。

  這一玩……走出網咖的瞬間,一股冷風迎面灌進他敞開的衣衫裡。「哈啾!」他打了個噴嚏,看到東邊初升的太陽。

  記得他進網咖的時候正是黃昏,現在天都亮了,他也不過熬了一夜,居然就在網咖打起瞌睡,還作了一個該死的夢,難道是老了?體力變差了?

  「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居然又纏上來……乾脆回家一趟,叫那些老不死的再弄些藥來吃吃,不該記的事還是早早忘的好。」辛欣剛死的時候,他就是靠每天注射強烈鎮靜劑睡死在床上才沒有發瘋。

  隨著時光的流逝,他對辛欣的懷念漸漸淡了,悲傷慢慢消失,不過他的精神也在同時一點一滴地失去。

  現在的他一定要藉助安眠藥和烈酒才能睡得好,否則就會跟剛才一樣,夢境頻頻,頭痛到像要炸掉。

  他一直很小心提醒自己別忘記吃藥,卻被死丁絡攪壞了心情,一時疏忽,弄得現在整個人暈忽忽,好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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