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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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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大門,餘瑜四下一張望,便知自己正在襄城內,但此刻城內滿目瘡痍,屍首雖已收拾乾淨,但濃厚的血腥味猶自凝聚不散,可見那七日的戰況有多激烈。 她認準將軍府的方向,身形一層,如流星電閃,空中只留殘影片片,人已至將軍府。 「慕容飛雲!」她放聲尖嘯,不意卻見到鳳帝身影。 這一代霸君生得並不英俊,方鼻闊口,額頭高聳,卻威嚴天生,讓人望而生長;此刻他一身青衫,立在已燒成灰燼的將軍府內。 「你醒了。」鳳帝道。 余瑜強抑下滿腔悲憤,斂眉垂首,幾滴珠淚落下,揚起半絲粉塵。「參見陛下。」 「行軍在外,不必那麼多禮節。」這是鳳帝的習慣。他馬上得天下,軍令嚴苛,卻不喜繁雜俗禮。「朕也在找慕容飛雲,倒要問問他,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兩句話?」她訝然抬頭,淚盈子睫。 鳳帝遞給她一張紙,上頭書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餘瑜看了,也是一頭霧水。 「這是慕容飛雲火焚將軍府前,交給一名親衛,讓他送到朕跟前的。」鳳帝解釋。 「啟奏陛下,挖到一條地道。」忽有兵士來報。 鳳帝說道:「環環相扣啊,好個慕容飛雲,餘卿家,不如與朕一同去看看軍神給朕的大禮吧!」 餘瑜點頭,心裡卻越來越糊塗,慕容飛雲為何要特意送信給鳳帝?還有將軍府內幾時有地道了,她怎麼不知道? 兩人來到地道入口處,地方並不大,鳳帝與餘瑜在一隊兵士的保護下進去,這一走,才知這條秘道竟貫穿整座襄城。 約莫半日,出了地道,只見到一間石屋,建在江畔。 鳳帝命人打開石屋,入眼處整整齊齊一百零八條攔江索,旁邊另置火油百桶。 鳳帝恍然大悟,仰頭大笑。「好好好,好個慕容飛雲,好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余瑜還是搞不清楚狀況。「陛下此言何意?」 「餘卿家睡了七日,所以不知這七日每天吹的都是東南風,你想想襄城與我軍營帳的位置,倘若慕容飛雲命人在江河中埋下攔江索,再於上游傾倒火油,一把大火之下……」 「風助火勢,屆時……啊!」餘瑜一頭冷汗。這一計若讓慕容飛雲順利執行,鳳皇朝百萬大軍必成灰燼。「但是……這些東西為什麼擺在這裡?」 她不明白,慕容飛雲既有必勝把握,一把火燒掉百萬鳳軍,鳳皇朝國力再強,恐怕也無力再戰。但最後又為何不行此計?反而與鳳軍一刀一劍拚殺,落得最後自焚殉國的下場? 「余卿家不是與慕容飛雲互許終身,難道還不知他的心意?」鳳帝笑道。 餘瑜滿面羞紅,但經此提醒,也靜下心神,將事情反復思索,也模糊地有些明白了一切。 「請問陛下,戰前襄城百姓是否早已轉移?」 鳳帝點頭。 「臣明白了,慕容飛雲並無心與鳳軍爭高下,甚至……」 「卿但說無妨。」 「慕容飛雲其實是存了助陛下取南朝的心思。那七日的爭戰,慕容飛雲必是計謀百出,傾盡滿腹韜略後,便假藉自焚遁走。至於留下的這些攔江索和火油,意在威嚇陛下,不得苛待南朝百姓,否則他隨時會在鳳軍背後反戈一擊。」知道慕容飛雲沒死,千方百計不過是在為南朝百姓謀生路,餘瑜心湖激動,更勝眼前江河翻騰。 她沒有愛錯人,這個男人有勇有謀,胸懷仁慈,又不迂腐,一腔赤誠,可鑒鬼神。 她恍然想起他提過讓她等他,等什麼?約莫就是這個了。他並未拋下他們的金石之盟,他會回來的,她堅信著。 「沒錯。」望著滔滔滾滾的江河,鳳帝回思那七日之戰,不得不佩服慕容飛雲對水戰之精通確實有鬼神莫測之能:奈何他始終不歸順鳳皇朝,卻選用如此麻煩的計謀教導鳳軍水戰可用之處,未了還來個威脅,真是……「難道朕是如此量小之人,連區區一方百姓都不能安置?」 「陛下息怒。」她可不敢直說,慕容飛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見多了慕容欽的惡形惡狀,恐怕他現在看到皇帝就想一拳揍過去,更遑論另投明主,為其效力了。 鳳帝沉默了良久,哈哈大笑。「也罷,朕就遂了慕容飛雲的心願。來人啊!」他招來隨行士兵。「就對天下發佈消息,南朝大將軍慕容飛雲勇武無雙、自焚殉國,朕念其一片忠義,立衣冠塚於此,年年祭拜。」 「遵旨。」士兵領令退下。 餘瑜心底不停地苦笑,慕容飛雲夠好,鳳帝也很詐,派人發佈了慕容飛雲的死訊,若日後慕容飛雲瞧鳳帝哪裡不對眼,想與鳳帝一爭長短,憑他一個已死之人的身分,如何號召群眾相抗? 狐狸與野狼間的鬥智!算了,讓他們去鬧好了,她不想攪和進去。 「啟奏陛下,臣有一事上稟。」 「什麼事?」 「請陛下允許臣回守重陽,以禦蠻族。」她本來就是重陽的守將,曾勇挫蠻族,將其驅逐出關,但只要漠北草原猶存,蠻族還是年年叩關,襲擾邊境百姓安寧。只有重兵守住重陽城,蠻族才不敢輕踏中原一步,邊境百姓也才有好日子過。 「眼看南朝可破,不日內便可攻入盛京,諸將封賞不在話下,卿家怎好輕言放棄唾手可得的功勳?」 「陛下,臣畢竟是南朝子女,讓臣親自攻盛京,委實不妥,請陛下三思。」 「卿家還是忘不了故國?」 「是難忘故鄉情。因此更衷心期望陛下早克盛京,還南朝百姓一個安穩生活。」 「呵呵呵……」鳳帝很滿意餘瑜的表現,一個忠心且顧念舊情的臣子,是身為上位者的最愛。如果餘瑜熱衷功名,不惜親身領軍攻盛京,他反而要失望了。「餘瑜接旨。」 「臣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現封卿家為平遼將軍,襲男爵,賞金千兩,布十匹,明珠二鬥。」鳳帝金口一開,餘瑜的身分自此從暗轉明,成為真正的守城大將了。 「臣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去吧!替朕好好教訓那群蠻子,不要以為中原沒人了,所有膽敢犯我邊境者,給朕殺殺殺殺殺——」 「微臣遵旨。」餘瑜跪行退下。 江畔,鳳帝望著心腹愛將離去,再回想那擺他一道的軍神,也不禁佩服。「南朝,不愧地靈人傑,英雄蒲出啊!」 不論是余瑜或慕容飛雲,都是難得的人才。 但不管南朝有多少忠臣義上,朝廷腐敗卻已註定了它滅亡的命運。 鳳帝一聲令下,對南朝的總攻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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