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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再更好、更好一些。」翩翩夫人笑容燦爛得連天上的金陽都暗愧光芒不足以與之比擬,而悄悄躲進雲堆裡。

  常豪莫名地打個寒顫。「阿娘,你可千萬別亂來啊!」他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娘親,其想法之極端堪稱天下無雙;就好比那高居雲端的神人,口口聲聲喊著要普渡眾生、看似慈悲,但會降下天災人禍滅絕眾生者,往往也是她們。

  「我才不會亂來呢!」翩翩夫人一臉無辜。「我只是要幫匡雲白和紫葵牽紅線罷了!」

  「讓葵姊姊嫁給匡大哥?」這跟留下匡雲白有何關係?

  「我們對紫葵好一點,紫葵就會留下來幫我們;然後匡雪白娶了紫葵,當然也要一起留下來嘍!」翩翩夫人打的好主意。

  「葵姊姊肯答應嗎?」

  「她一定會答應的。」翩翩夫人點頭如搗蒜。

  常豪只覺一股惡寒襲上身,他那美如天仙的阿娘這一瞬間看起來比夜叉還可怕。

  「我要去準備了,首先……」翩翩夫人口裡呢喃不絕地往內堂方向走去,行經通往西廂的長廊,她忽然轉頭朝叢生的雜草堆丟下一句話。「二奶奶不可以破壞喔!」

  雜草堆搖晃一陣,傳出一聲尖銳叫嚷。「絕對不會。」

  「那就好。」

  直到翩翩夫人走遠,雜草堆中探出一顆花白腦袋。「好恐怖的媳婦兒,希望她別鬧出人命才好,不過……」話到一半,她用力一咬牙。「我怎麼可以輸給一個小丫頭片子呢?一定要在匡雲白成親前,把他勾引上手。」她笑著,雙眼閃閃發亮,就像只瞄準獵物的花豹,而她的目標當然是——匡雲白。

  更敲三響,朦朧的月光自窗戶透進房內,照耀著在油燈下徹夜刺繡的袁紫葵嬌顏盈白如玉。

  「呼!」疲憊地揉揉眼,她吐出一口氣。「好累!」刺繡本就傷眼,最近為了湊運鏢上京的路費,她更是日夜不停地工作,累得一雙明媚的水眸都佈滿可怕的紅絲了。

  可是不工作又不行,此去京城,最少得走上一個半月到兩個月,常家四人,加上她和匡雲白共六張口,這一路得吃、得喝,還要住宿,樣樣都要錢。

  萬馬鏢局給這趟鏢時,又不肯先付訂金,這食宿費誓必得由她先墊了;她幫鎮東王老爺千金繡嫁衣,和一些雜七雜八的陪嫁品共得三兩銀,但其中一兩訂金已給了匡雲白。

  另外,為「崇德寺」抄經,以及替「京華坊」制衣可再得二兩銀。

  她還變賣了自家中穿戴出來的華服與珠寶飾品,得銀十兩。

  這樣前前後後加起來共得十四兩銀;要提供六口人上京所需,夠嗎?

  她其實也不大瞭解,只能儘量湊了。

  「如果翩翩夫人房裡那只中土來的寶盒沒有燒壞就好了。」這樣她也不必籌錢籌得這般辛苦了。

  長籲口氣,她低下頭,又開始繡起一大幅的鴛鴦戲水圖。

  不曉得匡雲白去找那位唐大人,找得怎麼樣了,他能順利取得運送天馬上京這樁生意嗎?

  她挺擔心他的,出門都五天了,卻連半點兒消息也沒有。

  「再有閒錢,我非買只信鴿不可。」這樣他若再出門,就可以憑藉信鴿與她聯絡,她就不必困居家裡擔心個半死了。

  袁紫葵一點兒也沒想到匡雲白可能會離開;對他的依賴已成習慣,片刻沒見著他,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層層積湧、逐步將她淹沒。

  「唉!但願他早日歸來。」她邊繡邊歎,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你要誰早日歸來?」一顆花白腦袋忽而出現在袁紫葵睡房窗邊。

  袁紫葵猛然抬頭,就瞧見二奶奶正站在洞開的窗戶外對著她笑。

  「二奶奶!」袁紫葵跑過去打開房門。「你怎麼還沒睡?」

  「小冤家不在,日子無聊得發瘋。」二奶奶大剌剌地踏進她房裡。「做啥兒繡嫁衣?你要嫁啦?」

  「要嫁的是鎮東王老爺的千金,我給她繡嫁衣賺銀子。」

  「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給人繡嫁衣,不怕嫁不出去?」二奶奶看著袁紫葵的作品。「不過你的手工真細,瞧這鴛鴦繡得活靈活現的。」

  「怎麼?未婚姑娘不能給人繡嫁衣嗎?」袁紫葵發問,手卻不敢停,交貨時間在即,她可沒空與二奶奶閑嗑牙。

  「是有這種習俗,未婚姑娘給人繡嫁衣,將來自己會嫁不出去。」二奶奶說,一雙眼兒看著袁紫葵小手在紅綢布上起起落落,那燦燦水波便這麼亮麗地耀上布面,她整張臉都發起光來了。「紫葵啊!改天你也給我繡件百花裙如何?」

  「好哇!不過得等咱們保鏢回來再說。」在此之前,一切以賺錢為重。

  「沒關係。」二奶奶說著,話鋒驀然一轉。「對了紫葵,你有沒有小冤家的消息?」

  「匡雲白嗎?」她搖頭,神情中難掩落寞。「沒有。」

  二奶奶是明眼人,輕輕一瞥便知她心思。「想念他?」

  袁紫葵眸光移向窗外的明月。今兒是下弦月,再過幾天,這個月便算過去了;然後,上弦月現,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她想起初見匡雲白的情景,他落魄得像個乞丐,但在那雙疲倦的眯眯眼裡,偶爾閃過的精光卻銳利得更勝三尺青鋒;多矛盾又奇怪的一個男人,卻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

  「二奶奶,我為啥兒會這般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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