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娘子萬福 | 上頁 下頁


  人人都說丁字號館是寒山書院裡的毒瘤,裡頭的學子就沒一個是正常好人。

  但他們聽聞付家倒臺的事,也只是私下裡議論些流言蜚語,何曾這樣侮辱過付家人?

  倒是甲、乙、丙這幾個號稱集書院菁英、隨便出來一人都是飽讀詩書的賢士,他們說出來的話更加惡毒粗鄙。

  這樣的讀書人,他們簡直不配被稱做士子。

  莊敬走過去,一拳一個,把那幾個說話最難聽的人打暈過去,銅鈴大的虎目一瞪,朝四周掃了一遍,登時,再無人敢說話,整座寒山書院靜得落針可聞。

  爾後,他來到付懷秋身前,拉起她手中的鏢銬一捏,也沒用多大力氣,那精鋼製成的手銬便四分五裂。

  「你幹什麼?」一個差役終於回過神,既驚且懼地叫道。

  莊敬看都沒看他一眼,只道:「你看她這樣子像是會逃跑的人嗎?她既不跑,你們上什麼刑具?」他只凝視著付懷秋,瞧她秋水也似的眸子裡平波不起,好似早料到會有今日之噩。

  為什麼?他眼底浮現疑惑。

  伴君如伴虎,自古以來不都如此嗎?她的神情平靜得令人心裡一陣陣發寒。

  他莫名感覺,付懷秋早知付家會有今日這等下場,也因此,災禍臨頭時,她平靜以對。

  但她既料到今日之災,為何不設法補救?

  他納悶地看著她,良久良久,終於從那雙黝黑如古井深潭般的瞳眸底,瞧見那麼一絲無奈。

  他心頭一跳。這種明知禍事在前卻說不出口,即便說了,也沒人肯信的無力是多麼熟悉……

  他不也跟爹娘提過,功高震主,尤其是掌握軍權的大將,更應該注意這一點,但家裡有人聽得進去嗎?

  他堅持不再從軍,免得莊家真的在軍中一家獨大,惹起皇上猜疑,終至招來禍事。

  為此,爹娘罵他、兄弟惱他、連未婚妻也棄他而去……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卻向誰訴去?

  沒有人能懂自己,那寂寞比蝕骨銷魂更加難受。

  而此刻,他終於遇到同伴了——付懷秋。

  付家和莊家豈不相同?不過一為文官之首,為天下士子表率,一個則是當朝一品大將軍,封國公,若再立功,那就真到了異姓封王的懸崖邊了。

  封了王,就會有封地,真當皇上是傻的,會這麼簡單就將國土分割一塊給一個與皇家毫無血脈關係的外人?

  哪怕這人再忠心,誰能保證他的子孫一樣不起二意?

  所以異姓封王是大忌,而莊家已經碰觸到這忌諱的邊緣,再不急流勇退,怕是滅門禍事就在眼前。

  眼前的付家,不正是莊家最好的借監?

  他忍不住伸手撫上她如雪嬌顏。「你的無奈我懂,放心吧,我會救你的,但……」他說不出口。以他的能力,他也只有辦法救她,至於她的父兄,怕是無能為力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豔絕塵寰的笑容讓周遭所有人同時倒抽口冷氣。

  木觀音之所以「木」,就是因為她徒有美貌,卻無靈性,誰知她突然這麼一笑,卻似漫天烏雲中金陽乍現,光芒從高空灑落,瞬間,天地一片清朗。

  原來她不「木」啊,原來她是一個如此嬌妍可人的大美女,原來……早知她有如此風情,書院裡這些公子哥兒怎麼可能放過她,早早上付家提親,將這尊木——不,應該稱為「玉觀音」才對——迎回家門了,豈會任她流落風塵?如今……卻是可惜了。

  「這種事你還是別插手了,省得徒惹一身腥。」她還是像他們童年時那樣,張口就訓他。

  他咧嘴,白色的牙齒閃閃發亮。

  「不會的,我是紈絝,誰不知道?即便我做出再荒唐的事,別人也只會同情莊家一門豪傑卻出了個敗家子……也許,因為我的無能,還能給家裡帶來些許好處呢!」

  她腦子一轉,便知他所指為何,只道:「別太過火了,省得事後無法收拾。」

  「放心,我有分寸的。」他知道家裡有樣東西,皇上早就想要回去了,可惜一直沒藉口,不如他趁這機會順了皇上的意,也許皇上還能多容忍莊家幾年,然後……希望到時候,他已經說服家人放棄權力,安心當個富家翁,否則今日的付家,便是來日的莊家。

  她輕頷首,便領頭走出了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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