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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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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了十歲那年,父親過世時,他也是這麼痛苦、寂寞與畏懼,而那時,他身邊有封妍。 這是不是老天給他生命中最大的恩惠?無論他怎麼難受,封妍總在他身旁。 「我知道了。」好久、好久以後,韓維森終於開口,並且掛斷電話。 封妍不曉得,他的意思是他要回來,或者他要去法國? 她沒有問他,事實上,不管他作什麼決定,她都是支持他的。 以前,有人笑過封妍,她對老大的崇拜已經到了若老大想去放火,她便去潑汽油的程度。 那是個笑話,但對她而言,韓維森就是這樣重要。 韓維森回來了,放棄了他的生意,回到母親身邊,見她最後一面。 但當時,韓母已經完全失去意識,僅靠著維生系統。 如果他能夠早些時候回來,如果他能跟母親話別,如果……那該有多好? 他握著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發皺的皮膚、冰涼的觸感,和不再溫潤的顏色。 韓母年輕時是難得的大美人,但如今……已完全看不出當年的清麗了。 「媽……」韓維森哽咽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話。「我回來了。」 韓母應該已經沒有知覺了,但是當韓維森喊出那聲「媽」時,她眼角滲出了些許晶瑩水滴。 或許,人真的是有靈魂的吧?儘管肉體已經喪失功能,但韓母的靈魂依然渴望見到兒子最後一面,所以韓維森來了,她便安心了。 之後,韓維森和封妍一起處理韓母的喪事。 韓小妹每天哭。她已經除了掉淚,再也錯不了其他的事。 喪事期間,金大猶、洪婉婷和薇薇都來祭拜過一次。 韓維森其實希望他們能留下來幫忙,但他們似乎很忌諱接觸喪事,怕會帶來黴運。 薇薇給奶奶燒完香,說了句「再見」,就被洪婉婷狠狠教訓了一頓。那兩個字在喪事裡是最大的禁忌。 最後,只有韓維森和封妍輪流守夜。她倒不忌諱什麼,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除了回家給父母燒飯和洗澡、睡覺之外,就陪著他。 他們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當一個人忙時,另一個就燒紙錢或燒香,總是保持著香燭、紙錢不滅。 封妍還陪著他吃素。其實,韓小妹也都吃肉包了,畢竟什麼年代了,哪裡還有如此多禁忌? 「那你為什麼吃?」她問。 韓維森默默地把難吃的素餃送進嘴裡。軟爛的皮配上無味的餡,真是難吃透了,但他還是勉強吃了三顆。 至少,在母親喪事結束前,他得保證自己不會餓死,不是嗎? 他已經虧欠母親這麼多了,在母親痛苦地躺在病床時,他毫無所知,只忙著工作……他一輩子都在工作,為了工作,他失去婚姻、失去家庭、失去母親……他到底為什麼工作? 「小妹告訴我,是伯母阻止她將事實告訴你,因為她希望你能東山再起。」封妍說。 「就算我擁有成功的事業又如何?最終,我還不是失去了一切?」如果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會更珍惜身邊的人。 「但那是你的母親,有哪個母親不希望兒子意氣風發?」 「所以她把最苦的都留給自己。」媽媽……他真的好捨不得她啊! 「也許她不覺得苦呢……」她輕輕地捧起他的臉,因為悲傷而顯得憔悴的臉龐失去了幾分光采,卻依舊讓她怦然心動。這個人,不管他是什麼摸樣,她對他永遠只有一個願望——笑。「老大,我想,伯母只要能看見你笑,她就什麼苦也感受不到了。」就跟她一樣,愛慘了他,所以只要他開心,什麼都無所謂。 「可我仍然對不起她。」因為他不僅沒有與母親道別,還失去了那份合約。 「不會的。」她的螓首靠著他的肩膀。「子不嫌母醜,我相信顛倒過來,也是一樣的。只要你健康平安,伯母就很開心了。至於公司……失之東隅,也許收之桑榆呢!我相信這世上永遠都有機會,只要你能預先準備好,並且及時捉住它,你一定可以重新再起。」 「是嗎?」他不想歎氣的,他努力告訴自己,他不會輕易被打倒,但這層出不窮的挫折真的讓他洩氣。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撐得下去嗎? 「再說,」她傾過身,在他頰上親了一記。「不是還有我在嗎?就算你的鞋廠沒了,我也有工作,供你兩餐一宿,沒問題啦!」 「你要養我?」這時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但為什麼,他的眼眶好熱?這個女人為了他,真的什麼都不顧了。「怎麼了?你看不起我嗎?」她能養父母、養豆豆,難道還差他一個人? 「不是,我只不過……」他太感動了,就為了一個男人,他總是承擔一切,他認為這是男人應盡的責任,但現在有個女人告訴他,他其實不必那麼辛苦,偶爾,他也能放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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