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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花非兩,與她交過手的人都說她是個可怕的女人,心機深沈、陰險狡詐。

  她的處世格言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而這還是比較好聽的說法,正確的是:能夠利用的就要儘量利用,連骨頭渣子都榨出來後,徒剩空殼一具便得趕快甩掉,以免惹來一身腥。

  花非雨是恐怖的,每個人都知道,可向她的魅力稱臣的人群仍是日日絡繹不絕地湧入花府。

  真搞不懂那些人是發了怎樣的失心瘋,只因為她有一張美美的臉蛋兒嗎?

  偏她的樣貌又平常得很,發微黃、眉稍粗、眼兒細長、鼻子略扁、嘴唇不大也不小,中等身材,普通得就像隨處可見的鄉野村姑,哪兒有半分豔姿可供人覬覦?

  端地是令人費解啊、費解!

  若非要找出個原因來解釋,大概是她的太過平凡消滅了人們的警戒心,待到落入陷阱,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來不及啦!

  譬如此刻,「北原國」新出爐的狀元公卓泰平便有種後悔莫及的感慨。

  「不要啊,救命——」尖銳的求救聲和一記「撲通」的落水聲同時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花府總管寒渡岳沖上甲板,只來得及望見他火冒三丈的女主人收回逞兇的右手,並送過來一記冷冽的目光。

  「他要我結束花家產業嫁給他。」花非雨撇嘴。

  寒渡嶽走近船緣,低頭蔑視在河中載浮載沉的男子。「不自量力的傢伙。」

  花府本只是一方豪富,能擴展至今日橫行三國的局面,花非雨居功至偉。

  她有個習慣,就是喜歡在「人」身上投資,尤其是那些擁有特殊本領,例如文學、經商、耍把戲、彈琴,諸如此類者;他們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她,只要她辦得到,絕對傾力相助。

  而事後,她不過要他們實現她三個願望以為報酬。

  很多人認為三個願望不算什麼,一旦自己功成名就,金銀財寶還不手到擒來?

  可他們都低估了花非雨,幾千、幾萬兩銀子哪滿足得了她的胃口?她要的是更不得了的東西。

  像是誣告陷害她的對手、偷取某樣她「肖想」許久的寶物、更改取試名次以便讓她支持的人高中榜首……等等,說不上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不過件件缺德帶冒煙就是了。

  花非雨就靠這一招累積了無數家財,當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因為她的靠山眾多,因此多年來,無人敢在虎口上拔牙、找她報仇。

  可這一招也不是全然沒有缺點,譬如她每年最少都會遇到十來個像卓泰平這種不開眼的蠢蛋,得她幫助,便想「以身相報」。

  每逢此時,她都會很嘔,她要啥兒有啥兒、比皇帝還威風,還要個男人來做什麼?

  所以每回碰上這種蠢蛋,她都會手癢癢的把人痛扁一頓,再想辦法將對方榨得一乾二淨,以泄心頭之恨。

  「要淹他多久?死人可沒有一點兒利用價值。」寒渡岳看卓泰平已快完蛋大吉,冷冷地出聲提醒。

  花非雨走過去,見卓泰平已是沉下去多、浮起來少,求救的聲音也弱了,釋懷的冷笑漾上唇角。「再一刻鐘吧!」

  河裡的卓泰平方聞船上佳人狠厲的言語,心頓寒,體內殘存的求生意志一時泄盡,更急速往河底沉去。

  「嘖,連一刻鐘都熬下住,廢物!」她輕啐一口,對寒渡嶽揮揮手。「去拿根釣竿給我。」笨蛋下值得她付出太多心力去對待,用一根釣竿把他釣上來即可。

  「哼!」寒渡嶽轉身走了開去,對她也沒多少敬意,反而更像仇敵。

  看來這一主一僕的關係也挺詭異的。

  話說匡雲東自離開西荻國後,便一路往南走,來到了蘭陵國首都,也就是花府的所在地——銀城。

  這一趟行來,下僅沒人覷破他的身分,還被當成要飯的被趕了好幾次:現在他終於瞭解匡雲中說他們太看得起自己的原因了。

  憑他此刻的窮酸樣,即便將證明身分的玉印頂在頭上,大概也只會被當成盜印賊,送進宮府打一頓,沒人會相信他是西荻國儲君。

  唉,悲哀啊!落難鳳凰不如雞,全是國勢太過衰微所致。

  「有朝一日,我定要重振西荻聲威。」艱苦的生活磨練了他的志氣,更堅定了他非要荻得花非雨援助的信念。

  只是……他該如何接近她呢?

  「主子、主子……」遠遠地,隨著一陣稚嫩的喊聲響起,一名年約七、八歲的男童樂下可支地沖到匡雲東身旁。「咱們下一筆旅費有著落了。」

  「哦?」匡雲東甩甩手上的釣竿。「在誰家的庫房裡啊?」這小童是他的侍衛——侍從兼護衛。

  可別說他虐待小孩子,竟要個七歲孩童擔負如此重任;實在是西荻國太窮了,孩子的爹娘養不起他,便將他丟到深山裡讓他自生自滅。他被匡雲東偶然拾回,孩子從此就賴上他,緊跟下放。

  適時,麼弟匡雲中也成年了,少了個貼身太監服侍,匡雲東便將自己身旁那個三朝元老的老太監讓給弟弟,他則將就用這個小孩。

  原本見孩子眉清目秀、甚是聰穎的樣子,便賜名「機靈」,希望他做事能俐落、敏捷點兒。

  誰知這孩子是標準的聰明面孔、笨肚腸;害得匡雲東好想給他改名叫「凸鎚」,至少名實相符點兒。

  這回匡雲東出門,也將機靈帶在身邊,不是指望他服侍,而是不想將他留在行宮,讓他在無人盯著的情況下,糊裡糊塗地將那已破得快成廢墟的宮殿毀得寸草下留。

  「王子,你不是說偷竊是不好的行為,叫機靈不可以做,怎麼,你也會肖想別人家庫房裡的銀子?」機靈一臉天真。

  匡雲東卻聽得拳頭發癢,若非與個七歲小兒計較有失身分,早教訓他了。

  「算了,這件事不重要。你剛才說我們的旅費有著落是什麼意思?」

  機靈果然不夠機靈,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主子,我們先上船再說。」說著,他伸手拉起匡雲東就跑。

  「到底是什麼事?」匡雲東連手上的釣竿都來不及放下,便被拖走了。

  「主子來就知道了嘛!可以賺好多銀子的。」機靈將他拖到渡口。

  渡口的船老大一見他兩人,便笑得一臉曖昧。「你倒還好,他的年紀有點兒大了吧!」

  「不大、不大。」機靈急擺手。「船大哥瞧仔細,我家主子生得很好看的。」

  「是嗎?」船老大將匡雲東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瞧得匡雲東和悅的神色逐漸變冷轉硬。

  「瞧夠了嗎?」明明是沒啥兒高低起伏的平緩語調,卻硬是激得船老大心肝直亂怦。

  船老大在渡口也幹了十來年啦,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沒見過,偏偏就沒瞧過如匡雲東這般儀態超群者。

  是說他生得俊美無儔,匡雲東的面貌充其量是中上而已。但他一身貴氣,宛如天上神仙下凡,凡人在他面前都得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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