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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大夫人說,秋老虎雖強,但一入夜,氣溫就會急轉直下,讓少爺多帶幾件衣服傍身,免得受涼生病。」她送上一隻小包袱。

  任十美的臉紅得像刷了層紅漆。這送衣就送衣嘛!但幹麼用碎花小布的包袱?上頭還熏了清冽的花香,他一個大男人帶著這玩意兒上街,面子都丟光了!

  「少爺別介意,奴婢一時找不到少爺的綢巾,才拿自己的先頂著用,但裡頭保證是少爺的衣服。」惜春一邊解釋,一邊楚楚可憐看著他。

  任十美被她瞧得頭皮發麻,但那個花包袱對於一個男人的面子,損傷實在太大了。他顫抖著手,就是伸不出去把包袱接過來。

  「少爺,」惜春嬌嗔地跺腳。「你不接包袱,我回去會被大夫人罵的。」

  「我娘那麼寵你,哪捨得罵你?」最後有麻煩的只會是他,她保證沒事。

  「那少爺是討厭我,才不想接包袱嘍——啊!」

  「囉哩囉嗦幹什麼?一隻包袱而已,你懶得拿,我替你帶了。」卻是焦俏淩空一掌,將包袱吸入掌中,掛在馬鞍邊。「如果無事,可以走了吧?」

  惜春沒說什麼,但低垂的眼裡卻閃過了一絲不忿。

  每次都這樣,只要她跟少爺親近一點,焦俏就來攪局,真是個討厭的人。

  她已經忘了,焦俏曾經救過自己,他們是名副其實的未婚夫妻,而她不過是個看不清現實,硬要橫插一腳的第三者。

  「那我們走了。」任十美和惜春招呼一聲,馬鞭在馬臀上一抽,和焦俏並排,沖上了官道。

  「少爺——」一會兒,惜春又急慌慌地追上來。

  任十美和焦俏沒轍,只得再次停下馬。

  「你又有什麼事?」任十美頭很痛。好人莫非真做不得,這惜春一纏他便是數年,都跟她說了,他對她無意,她只道一生唯願報恩,別無他求,讓他是……唉,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大夫人交代了,少爺昨天才喝醉,今天切莫再過量了,尤其……」惜春紅著臉,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銷魂窟雖好,卻蝕人骨髓,讓少爺能不去,最好就別再去了。」

  「娘搞錯了吧?」他有些緊張地瞥了焦俏一眼,見她並無惱色,才稍稍放了心。「昨天喝醉的是爹,我可是清醒得很。」

  「可是——」惜春還想再說。

  任十美已經沒耐煩地打斷她。「總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說了,回頭見。」

  他拍馬,招呼著焦俏,兩騎如塵,倏忽遠去。

  這一回,不管惜春怎麼喊,他都不再回頭了。

  惜春氣惱地絞著手絹。為什麼不管她如何努力,少爺的眼神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那個焦俏有什麼好,粗魯野蠻,長相也沒比她好多少,但少爺就是喜歡她,難道就因為焦俏有一個好家世,而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她不甘心,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是真心喜歡少爺的,為妾為婢,她都不在意,她只要少爺把一點點愛放在自己身上,這要求很過分嗎?

  眼一眨,淚水滑落臉頰,她不會放棄的。

  打從見到少爺的第一眼時,她就喜歡他,這份感情隨著每日的相處逐漸加深,她愛他入了骨,一定要得到他。

  她下定決心,不擇手段也要獲得任十美的心!

  任十美和焦俏進城,先找了家酒樓坐下來吃飯。

  點了菜,她便開始把玩他那只噴香又精緻的小包袱。

  任十美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他跟惜春根本也沒什麼,不過是主人和奴婢的關係,比清水還要清白,可在焦俏戲謔的目光下,他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壞事。

  「其實……那只是我娘太擔心我了,這個……真沒別的意思……我們……我是說……」他很想解釋清楚,卻不知怎麼回事,舌頭像打了結。「我跟她……唉,焦俏,你明白的,是不?」

  「明白,怎會不明白。」她把包袱拋上拋下,耍著玩。「不過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嘛!這種事戲文裡見多了,也屬正常。」

  「我發誓,我對她絕對沒有那種企圖。」要說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他還不太清楚,但論到在乎一個人,那非焦俏莫屬。

  他喜歡看著她,和她一起玩鬧、談詩論文、比賽做生意,以較量為由大打出手,甚至為了一場輸贏爭得面紅耳赤……只要是跟焦俏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他都覺得格外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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