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藍服紳士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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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決絕的言語徹底震撼了水夫人!突然覺得女兒逃對了,她這輩子嫁了個有錢有勢的丈夫又如何?半生的淚水與青春都在這座華美的牢籠裡耗盡了。丈夫從來不懂得憐惜她,總以為給了她華衣美食就是最大的恩惠了,其實一個女人要的又豈是這些?她的女兒既聰明、又有勇氣,何必來承受這些不平等?她祈禱女兒逃出後,能飛得高、飛得遠,真真正正活出一個燦爛耀眼的人生。 *** 「今夜酒店」的後門,郝樞啟丟完最後一包垃圾,皺眉看著雨下不停的天空。 「真倒黴,要下班了才下雨,又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這大夜班的工作是他新找的,因為他想賺更多的錢,以期縮短與水如新之間的差距。 他也把定存解約了,取出現金投資股票和房地產。此舉引起很多人的非議,說他異想天開。但他自信眼光不會出錯,再過個十年,股票和房地產一定會狂升,他把所有的現金都投入,用這種方法錢滾錢,只要十五年,他就可以抬頭挺胸去追求心目中真正的小公主——水如新了。 拋掉當實業家的夢想,以取巧的方法賺錢,全是為了她。他受不了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讓她跟著他吃苦;但他也沒那麼多耐性,可以等到五十年後再見她,所以這是最好的折衷辦法了。 拉高領子,郝樞啟走人雨中。雖然工作很累,但他並不覺得辛苦,因為想念她的愁思才更是磨人。走出暗巷,路燈下一條纖細的身影霎時占滿了他的視線。 「如新?」他眼花了嗎?居然看見她站在路邊淋雨!那位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怕是連什麼叫「淋雨」都不知道的吧? 聽到呼喚,那人影緩緩回過頭來,竟真是水如新,她離開家後,迷迷茫茫到了學校,偶然遇見還在上社團活動的柳揚,他瞧出她的不對勁,遂將郝樞啟的下落告知她。 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只得順著朋友的建議來找他,但門口的服務生不放她進去,因為這裡是讓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女人不方便進入。 她只得站在路邊等他,直等到半夜兩點,他終於出來了。 郝樞啟驚跳起來,沖到她身邊:「你怎麼回事?雨下這麼大也不撐傘。」匆匆忙忙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偶然接觸到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才驚覺她全身冰得像剛從冷凍庫裡拎出來。 「該死的!你到底淋了多久的雨?」他氣急敗壞地搓著她的手,卻怎麼也搓不暖。 「我離家出走了。」也許是悽楚的心被雨水凍僵了,她臉上只剩自小被訓練出來的微笑面具,虛無的模樣更顯悵然。 郝樞啟倏然停下為她取暖的動作:「你說什麼?」 她對他露出一抹淒豔絕美的笑,身子毫無預警地倒下。 「如新——」他厲吼,張臂將她接個正著,「你怎麼了……」伸手探了下她的額。天哪!她發高燒了。「你振作一點兒,我送你上醫院。」 她的呼吸聲又粗又重,幾度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郝樞啟背起她,跑向大馬路,想招呼一輛車送他們去醫院,但下雨天、又是大半夜,根本沒有一輛車肯為他們稍停片刻,不得已,他只得背著她跑五公里,送她到最近的醫院就醫。 但他的錢不夠,辦不了住院手續,醫生只肯為她看診,開了幾天藥給她,就將他們趕出來了。 醫院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地方,他沒錢,所以……憤怒的拳頭越握越緊,他在心底發誓,將來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他要成為天下第一大富翁。 可眼前他的能力還不夠,要是真的為她好,就得將她送回水家去,那座華美的牢籠堆積了足夠的金錢為她看病。 「如新,別怕,我送你回家,你會沒事的。」 「不,我不回家!我不回家……」她在夢魘中掙扎,「不要,不要……樞啟,我不回家,死也不要……」她邊說邊哭,最後卻哭暈在他懷裡。 「如新!」抱著她,他心頭火辣辣的,無邊煎熬折騰著他的身心。該怎麼辦?她說寧死不回家呀! 可他有本事救她嗎?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微薄;萬一……他不敢想。 郝樞啟脫下襯衫、連同外套一起包裹著她纖細的身軀,這才注意到,她是光著腳丫子離家出走的。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將她逼迫至此! 她一定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他怎忍心將她再推回那個噩夢裡?還不如將她留下。 對了!他還有一些創業準備金,也可以賣掉剛買的股票,全部湊一湊應該有個二三十萬,足夠救她的。 他抱起她,今夜就先將她帶回家裡,等明兒個一早再來籌錢,只要她能得救,對於多年辛苦付諸流水,他並不甚在意,反正錢再賺就有,創業的夢也可以延後,最重要的是她能平安無事! *** 郝樞啟的房間只是公寓頂樓,用鐵皮搭成的違建,從未招呼朋友進來過,水如新是第一個。 他站在門前,心裡有些猶豫,怕這蘊涵著殘酷現實的所在,會玷污懷裡尊貴非凡的千金小姐。一旦她住進了他的家,就不可能再回復到從前不知世間疾苦的純真了。 「如新,你真的願意跟我!」附在她耳畔,他悵然地呢喃。 她不知是否聽見了,燒得通紅的臉蛋泛起一抹愉悅的笑花。 看花了他的眼,他終於再也否認不了,在初見面的那一刻就被她高貴的氣質完全擄獲,她是他這個父母雙亡的窮小子最終的憧憬。 決心定下,他抬腳踹開房門,迎進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本該是天與地、一生都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在成串巧合與誤會的交逼下,不約而同地擺脫了既定的生命,邁向他們糾纏在一起、不可知的未來。 但人生是否真如年輕的夢想般簡單?怕是……大有問題吧? *** 不過幸好上帝並沒有遺忘他們,水如新的燒在睡了一夜後,熱度漸漸消退了,人也慢慢清醒。然而頭一回睡郝樞啟的木板床卻讓她頭暈痊癒後,多了項背痛。 「覺得怎麼樣了?」郝樞啟端來一碗白粥、藥包、和白開水,一起放在床頭邊。 「你的床好硬,睡得我腰酸背痛的。」她微顯虛弱地抱怨著。 「不滿意的話不會回你家去睡。」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虧他徹夜未眠地看顧她,這沒良心的女人! 「不要,回家就會被逼嫁給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那我寧可嫁給你了!」比起朱老那花心鬼,水如新倒認為郝樞啟能給她更多的幸福。 原來這就是她離家的原因!她父母也夠很心了,這樣糟蹋女兒……郝樞啟在心裡暗自詛咒了一番,卻沒想與她一同批判這件不公平的事。何苦在她好不容易逃出來後又加深她的傷痛呢! 「拜託!你想嫁我就得娶嗎?」他故意與她鬥口,鬆懈她緊繃的心靈。 「咳咳咳……」她猛然嗆咳了幾聲,自尊心有些受損,「你會不會聽話啊?我是說比起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我寧可嫁你;你也不過比一個糟老頭子高一級,有什麼好驕傲的,大學裡比你好的男孩子比比皆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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