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惡名昭彰之井中月 | 上頁 下頁
十七


  所以……唉,個性差異造成他們如此不合,能怪誰呢?

  誰也不能怪,因為他們都沒錯,只是難為了他這個在中間調和的人。

  唉,忍不住再歎口氣,他暗想,不知他的妻子和他的家人有沒有和睦相處的一日?但願有吧——

  「你們……罷了,別太過分就好。」龍天宙話落,龍天洪、龍天荒正想抗議,一個柔軟卻又藏著無比堅韌的聲音緩緩響起。

  「二哥放心,陛下如今不是常人身子,我們不會去招惹她,徒惹她不快的,除非你派人來叫我們,否則這一趟我們會做到不給任何人發現的。」

  龍天宙訝異地看著開口的房寶兒,以為這樣溫柔似水的女子定然壓不住他飛揚的弟妹,誰知她話一出,不僅龍天洪、龍天荒閉了嘴,連花淚痕也點頭應允了。

  看來龍家出現一個真正的當家主母了。房寶兒或許看起來溫柔、沒有一點脾氣,但自小也學會怎麼在大家族中穩穩立足、掌控一切,讓家庭不因某些人的紛爭而分崩離析。

  呵,名門望族搞出當家主母這種東西,似乎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龍天宙向她微微頷首,感激她為龍家做的一切,也謝謝她的體諒。

  將眾人安頓好之後,他緩緩轉身離開。

  他一走,龍天洪的喳呼才響起:「弟妹,我們有沒有必要這樣委屈啊?你是來救那位囂張的女皇陛下,結果我們一夥人卻要躲得像只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這算什麼?」

  「三姐記得我剛到龍家,家裡也有一條規矩,除了自家人和我這個大夫,其餘人等哪怕是老管家,也不得入平安小姐院落一步,卻有新進小丫鬟不小心誤闖了進去,驚擾了平安,結果當場被掃地出門,這事你還有印象嗎?」房寶兒道。

  「外人不得入平安院落是龍家家規裡的第一條,重中之重,我怎會忘記?」

  「這不就得了?每個地方、每一個家庭都有它的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龍家都有自己的家規了,又怎能指望皇宮沒有規矩,還不亂成一鍋粥?所以陛下講規矩是正確的,我們可以因為討厭她而故意破壞規矩、氣氣她,卻不能叫她為我們破壞規矩,否則以後她如何執掌天下?」

  「這……」龍天洪看了看丈夫、弟媳,大家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會小裡小氣爭執那些無礙小事,他們認為房寶兒說得有理,眾人便點點頭。「好吧!聽你的,就等這個女皇生完之後,再去找她麻煩。」她說。

  房寶兒笑了下,隨即神色轉為嚴峻,「若我所料沒錯,二哥是正確的,陛下這回生產真的會出大問題。」

  「七妹不會有生命危險吧?」花淚痕畢竟與女皇血脈相連,忍不住搶先問道。

  「那得看宮中太醫和穩婆的技術了。」

  「娘子,女皇的身體看起來不錯啊!會有什麼問題?」

  「若能讓我為陛下診治至懷孕三月,我便能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為真,但現在……我只能說,我懷疑陛下懷的是雙生子,所以生產的危險大於一般人,而宮內太醫和穩婆若沒提早發現,事到臨頭才驚覺此問題,便有風險了。」

  房寶兒一說完,同時響起幾道抽氣聲,包括已到含涼殿門口的龍天宙。

  他武功雖廢,但敏銳五感依然存在,乍聞此言,整張臉都白了,再顧不得隨身太監的驚駭,拔腿便往養心殿跑去。

  誰知才到養心殿門口,但見裡頭的宮女、太監慌亂成一團。

  原來女皇主持早朝時,聽聞去年才拔鉅款重修的涇河堤壩居然被「大雪」壓垮了。

  此時才小寒,要過兩日才是大寒意,但堤壩已垮,簡直是笑話,去年主持修堤的官員全部該死。

  她怒氣攻心便動了胎氣,強撐著處理完政事,再回養心殿,便陷入半昏迷,而這時,太醫和穩婆卻尚未趕到。

  龍天宙果斷地對貼身太監道:「去含涼殿請方才那幾位貴客速至養心殿。」

  然後他快步進入內室,卻被幾名老宮女攔住:「參見——」

  「少囉嗦。」他還不知道她們要說什麼?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進——不能見!裡面躺著的是他娘子、她肚裡懷的是他的孩子,他要是沒資格進去關心,誰才有資格?

  他本也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是女皇喜歡這樣,他才順著她,如今大禍臨頭了,誰管那些無聊忌諱?

  見那些宮女還想再攔,他手一揮,幾道迷煙便讓她們睡個過癮,而後他大步進入內室,只見龍床了,女皇半身是血,明黃色的龍袍被染得紅豔,讓她一張小臉襯得如雪蒼白。

  他心一揪,說不出的疼痛與憐惜彌漫全身。

  「歌月……」他走過去,輕輕地扶起她柔若無骨的身子。

  她眼睫顫抖著,似乎正與死神進行激烈抗爭,好一會兒,才勉強睜開雙眼,目光卻迷蒙。

  又過了一陣子,她才捉回殘存的理智,同時定定看向他。「王夫……」

  他嘴角輕扯,給了她一抹極之溫暖又溫柔的笑。

  依稀間,她似乎見到金陽突破烏雲,從天中灑下萬點金芒,隨著金光閃過,冬雪盡融,綠意佈滿天地,那是春的生機,也是一種生之趣味。

  真好看,她忍不住心跳擂鼓,想不到這輩子有一個人可以為她笑得如此動人心魄,她……值了,真的值了。

  這一刻,皇位、天下、一切的一切都遠離了她,她的心裡只剩下一個人——龍天宙,她的駙馬、她的王夫、她的……愛人。

  是了,她愛他,愛到願意為他妥協、為他軟、為他……她想倘使此刻,他和文若蘭的位置互調,她還捨得為封家天下而殺他嗎?

  心瞬間化了,答案不言可喻。不舍的,她不會捨得他死,為了他,她一定會變成一個昏君,一切只為他——

  「王夫,若朕……朕現在便下召,若生下的是皇兒即刻立為太子,一旦朕有萬一,太子即位,王夫攝國,等待太子年滿——」

  「哪一個?」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她愣了會兒,依然沒明白他的意思。

  「王夫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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