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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她非常洩氣,又不能說那些被害者錯了,遇到那等難堪事,誰說得出口?將來還怎麼談婚論嫁?

  於是,粉飾太平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但他們有沒有想過,不將周青繩之以法,將來會有更多人受害?

  她懊惱地一仰酒杯,奈何酒入愁腸更添愁。

  做官、做一個好官、做一個可以保護天下百姓的好官……

  我真的做得到嗎?突然,她覺得好無力。

  她扔了酒杯,執起酒壺,一口一口地灌著。

  為官多年,類似的事她不是沒遇過,但今日特別氣悶。

  商昨昔還是沒有想起好,席今朝說,他的記憶被藥物完全洗掉,恐怕很難恢復。

  她以為重新開始不難,事實上,他們的關係也日復一日地好轉,他還是愛挑釁她、但已很少冷言惡語。

  她不該心急,可現在,遇到挫折時,她特別希望他在身邊。

  唉,她也變軟弱了,不知何時開始,習慣身邊有個人分享喜怒哀樂,又一次剩下一個人,感覺心裡好空。

  「商昨昔,你這個笨蛋——」她一口喝光了壺裡的酒,手指無意識地用力,瓷壺在掌心碎成片片。

  「好端端的幹麼罵人?」笑嘻嘻的聲嗓,一身的雪白,燦亮得如天邊那一彎銀月,不是商昨昔是誰?

  她瞪圓了醉眸,對上那癡癡難忘的身影。

  「你……你怎麼進來的?」他好像把她家當旅店了,愛來便來、愛走便走。她知道攔不住他,也不想攔,但心情低落的時候,分外嫉恨他的瀟灑。

  商昨昔一手抱著一壇五斤的酒、一手拿著焦尾琴,站在門口,揚著劍眉望她。

  「當然是靠雙腳走進來,難不成用飛的?」

  「你能靠雙腳走過我家圍牆?」

  他怔了一下,大笑。「說得有理。」沒見過她這麼不講理的樣了,頭一回看了,原來她也有小女人的嬌嗔。

  「拿來。」她對他伸出手。

  「什麼?」

  「酒。你抱一大壇酒來我家,莫非不請我喝一口?」

  他看看四下散落的酒杯和瓷壺碎片。「請你是沒問題,可你家還有杯子嗎?」

  「在廚房,自己去拿。」她揮揮手,臉色酡紅,顯然已半醉。

  「你放一個大盜在家裡隨便走,不怕我偷光你的財產?」

  「你以為我的餉銀有多少,能剩下來讓你偷?」

  「看得出來你生活不是很好,布衣粗食,連外宿都找三流客棧,還不如一個走江湖的。」

  她豁地睜大眼看他。「你想起來了?」

  「什麼?」他沒發現自己遺忘的只是兩人相處的片段,對她的感覺始終沒變。

  「你怎麼知道我外出都住三流客棧?」

  「想當然耳。」

  氣死人的答案。她瞪著他,半晌,又覺得無力,起身搶過他手上的酒,揭開壇封,咕嚕咕嚕地灌了起來。

  「好酒量。」他贊道。

  她不知道該氣他、惱他還是愛他,但對著這個人,她總是心軟。

  「可惜你的酒太少。」深呼吸幾口氣,她還是按下了煩躁,揚唇,依舊是那抹溫和的笑。

  「等你聽到這個消息,就不會想喝悶酒了。」他坐在她面前,拿起酒罈,也直接喝了起來。

  「好消息?」

  「周青再也不能為非作歹,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你殺了周青?」

  「我沒這麼血腥,只是給他一點教訓,讓他從此不能人道。」

  她的貓兒眼圓睜,半晌,噴笑出聲。「這可比殺了周青還要讓他痛苦。」

  「我就是要他活著受罪。」官府開堂審周青時,他也在場,看見周青被無罪釋放,差點氣死,再見她臉色陰沉,心裡更怒,於是向席今朝要了點藥整治周青,也算為民除害。

  她拿過酒罈,痛飲一大口,才笑逐顏開地對他道:「多謝。」

  他看過她逞強的模樣、意氣風發的模樣、憤怒的模樣,但是喝酒喝得臉紅,又笑得如盛開桃花的蘇覓音,他頭一回見,豈止迷人,簡直銷魂。

  他怔怔地看著她,心跳加快,身體不停地發熱,不知不覺想起曹天嬌的話——他曾和蘇覓音相知相惜,差點結為連理。

  或許那不是虛言,與眾不同的蘇覓音,深深吸引著他的目光,儘管他心裡對官宦的仇視仍在,但他沒有辦法不看她。

  「你會彈琴?」突然,她指著他手上的琴問。

  「會一點。」他把琴放桌上。「要聽嗎?」

  他要為她撫琴?她微愣,隨即笑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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