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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什麼人?」她一個翻身躍下床鋪,迎面對上了邊啃吐司、邊繪素描,偶爾還拿那塊吃到一半的吐司去擦拭圖畫紙的梁杉。

  她怔忡地看著他手上那塊吐司,靠近嘴巴的那邊是白色的,而另一邊則是濃濃的墨黑。

  她不自禁咽了口唾沫,這畫面真是嚇人。

  「用來擦拭的吐司好吃嗎?」她忍不住問。

  梁杉皺眉想了一下。「不算好吃。你知道的,用來擦拭的吐司,和一般吐司的做法其實並不相同,不過我肚子餓了,只要是食物,我都吃得下去。我以前還吃過狗罐頭喔!那是小時候有一回超商周年慶我抽中的獎品,不過我們家沒養狗,所以那些狗罐頭就全被我當零食吃完了。」

  瞭解,他是非常重視食物、又耐不住餓的,不過……「你不是有低血壓,早上很難起床?」

  「是啊!但只要我中午補了眠就還好。」而昨天,他根本就睡了一個下午,現在當然生氣勃勃。

  「原來如此。」說完她轉身,又爬回床鋪躺好。

  最近寒流來襲,天氣冷得要命,再也沒有比被窩更讓人心動的地方了,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她不輕易離開它。

  等到綿柔的絲被緊緊團縛住她,溫暖變成她心底唯一的感受後,她終於有餘裕注意到他的行為。

  「你在幹什麼?」

  「畫你。」他說,把那塊吐司啃得剩下一條黑黑的邊,皺眉問道:「你覺得我如果現在打電話叫客服會不會太過分?」

  「飯店簡介上寫了,客服只有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

  聞言,他歎了好長一口氣。「我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忍三個小時。」他真的餓了。

  她指著衣櫃。「我的行李箱裡有些巧克力,你去拿來吃吧!」

  「嘩!」他歡呼一聲,翻出糧食,興高采烈啃了起來。「我沒想到你也喜歡吃巧克力,還跟我一樣都喜歡吃薄荷口味的。」

  「我不吃巧克力,那是為你準備的。」自從知道他挨不得餓後,她就隨身帶了一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呵呵呵……」他笑得好開心,為了她的體貼和溫柔。

  她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指著那本素描簿問:「我不知道你會畫圖。」

  「我小時候立志要當畫家的。」

  「但你現在在寫小說。」

  「因為學畫畫要花很多錢嘛!那時,我家沒錢。」

  「瞭解。」沒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總會遇到一些挫折,然後,隨著時間的推演,人們成就出與眾不同的面貌。比如梁杉,他這番特殊的氣質就是歲月造就出來的,她既然欣賞現在的他,自然而然會去接受過去每一種面貌的他。

  「不過我現在把畫畫當興趣,所以你千萬別同情我喔!」說是這麼說,可他的表情很明顯希望得到她的安慰。

  她也如他所願,招招手,讓他坐到身邊來。

  他帶著素描簿跳上床,緊緊地倚著她坐下,獻寶似地揚著素描簿。「想不想看?」

  「既然你畫的是我,我應該有權利看吧?」她理所當然地對他伸長了手。

  「說這樣!」他一張遇到強盜的臉。「幸好我對自己的畫很有信心,不怕人看。」真是個很有自信的傢伙。

  可當戴欣怡一翻開素描簿,也不得不認同,他確實有自信的本錢。

  他學的是印象派的畫風,勾勒女體的線條豐滿嫵媚,加上那幻想般的眼神,幾乎透出紙張的豐富生命力?在在令人驚豔。

  她一張一張地翻閱著,其中有兩張他上了淡淡的水彩,用著很柔美的筆調,表現出如瓷器般晶瑩透明的感覺,直蕩人心。

  「這真的是我嗎?」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稱得上是美人,她一直以為自己只適合一個字——冷。

  「不是你是誰?」她以為他眼裡還看得見其他女性嗎?真是太小看他的專情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眼裡也會出現這樣柔美的神采。」

  「我看過啊!」他嘻嘻笑著,在她頰上偷了個吻。「每回我將醒未醒的時候,你總是用這種眼神看我。」他還曉得,她很迷戀他迷糊的睡顏,雖然他不清楚她為什麼不愛他英明神武的樣子,而偏愛他的缺點,可因為很多人都這樣子,所以他也就不計較了。

  她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大大吃一驚,想不到他把她本來以為缺乏的感情都挖出來了,她這回真是跌得不輕啊!

  她又心動了、她又心動了。看來離他步入禮堂的日子不遠了,他笑得好開心。

  她忍不住氣,瞄了他一眼。

  「你說這畫的是我,我看不像,倒像模仿十九世紀印象派大師雷諾爾的畫。」

  「我是模仿他的筆調。」想不到他承認得如此乾脆,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我大學的時候,在美術社裡還是有名的小雷諾爾呢!當時我幫人畫過兩幅雷諾爾的假畫,賺了兩年學費。」

  「製造偽畫是犯法的吧?」

  「我如果犯法,那些不擇手段也要奪取美術品的強盜就該千刀萬剮了。」他冷哼一聲。「我明白一流的藝術品是無價之寶,但為了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陷人於罪、強取豪奪就未免離譜了。既然他們只是看中畫的價值,不是欣賞它們所流露出來超越時光、直達人們靈魂深處的美麗,那麼是我畫的,或者雷諾爾大師畫的又有何區別?」

  有道理,但也沒道理。對於他了不起的是非觀念,她也只能以一聲長歎做回答。

  「況且,我畫一幅假畫可以滿足那些不識貨、只問金錢價值的俗人,又能救一個快被逼死的人,豈非做了兩件善事?」

  「好吧!我同意你的說法。」事實上,她心底也覺得,寬恕惡人就等於迫害好人。也因為這種想法,她沒辦法成為執法者,遂變成家族中唯一不幹警察的特例。

  不過當不當警察也都無所謂,她活得快樂就好。

  她的認可讓他非常開心,自得地發下豪語。「呵,我就知道我們會合。等回去後,我就去買畫布和油彩,我要把你的每一面都收進我的珍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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