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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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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長得又小又瘦,快十三歲了,還像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反觀晚她一刻鐘出生的紫葵,已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待她們及笄那天,紫葵無疑會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而她,怕沒人會多瞧她一眼。 但那又如何?外表是父母天生,壓根兒勉強不得,她是吃不胖、長不高的體質,雖然形似瘦弱,但她內在健康又快樂,她絕對不會突然夭折的,家人實在無需老是對她小心翼翼的,這讓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區隔在外似的。 「藤兒,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別讓你娘擔心。」連袁老爺都當她是只易碎的瓷娃娃,若不小心呵護,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我……」算了,反正不管她怎麼說,家人鐵定不會信她的!袁紫藤洩氣地跳下椅子。「我回去休息了,再見。」早些回房也好,可以早點見到屈無常,他絕不會當她是個隨時會完蛋大吉的小娃娃,什麼事都不讓她做。 相反地,對於她龐大的好奇心及行動力,他似乎覺得挺有趣的,總是儘量滿足她、讓她嘗試新東西。他或許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她迫不及待想去見他。 「好好保重,妹妹。」風、雷、雨、電輪流抱了她一下。 連紫葵都一臉憂心。「明天見,姊姊。」 「別擔心,我會很好的。」袁紫藤跳著離開。 「藤苑」裡有屈無常在等著她,今晚她一定可以玩得很開心。 「喲喝!」推開「藤苑」的門,她朝裡頭喊了聲。「屈大哥,你來了嗎?」 「正在等你。」兩年了,屈無常低沉的嗓音裡又添進了幾分滄桑。 常年在江湖中奔走,教他身上不知又增了幾道疤。其中眉際那條疤是最叫袁紫藤看不順眼的。他本來有張堪稱俊帥的臉龐,卻一點兒都不在意地糟蹋它,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你的手怎麼了?」袁紫藤從衣箱裡取出刀傷藥,因為他每回來訪都會帶傷,所以她已很習慣隨時在房裡備妥刀傷藥。 「受傷了。」寡言是他的習性,甚至連解釋都懶,而這樣的他,會持續地來找她瞎混,實在是件奇事。 「看得出來。」她送他一記白眼。「我問的是,你怎麼會受傷?」 「搏鬥。」今天他剛殺了素有武林泰斗之稱的清原道長,那場征戰持續了兩天兩夜,是他投入殺手生涯中戰得最辛苦的一次。 不過有能力一舉搏殺名列江湖十大的清原道長,也將他的聲名推向另一處高峰,如今江湖上除了他義父幽冥教主外,他已是殺手界第一人。 「無聊!」輕啐一聲,她粗魯地撕開他的衣袖幫他上藥。 幸好這兩年他的武功又增進了不少。受的傷越來越輕,不再有像兩年前那種幾乎要人命的重傷了。但她仍然覺得一天到晚投入無意義的搏殺是件愚蠢的事,生命中應該有比戰鬥更值得追求的事才對。 人生苦短。盡埋沒於血腥中未免可惜,換成她,絕對要見識完世界上所有的新奇後,才捨得死去。 對於她的不以為然他也不在意,待她為他上完藥後,他用完好的另一隻手掏出一個錦盒送至她面前。 「打開看看。」 「什麼東西?哇!」是一塊萬年寒冰,裡頭還凍了一朵雪蓮;冰泛著寒氣,在煙霧嫋嫋中,那蓮花瓣兒似還會輕輕晃動,陣陣清雅的香氣彌漫房內。「好漂亮!」 見她喜歡,他也就安心了。屈無常伸手掀開竹籠,取出這回的「回命湯」,一口飲盡。 早已知道這不是她為他所備的湯藥,這藥是她家人看她生得瘦小,以為她命不久長,特地為她熬的。只是自小藥不離身,已養成袁紫藤恨藥如仇的個性,她不忍違背家人好意,可心裡又不痛快,因此每每在喝完藥後,又將它們吐了個精光。 看她可憐,他為她診脈,發現確如她所言,她除了外表柔弱外,骨子裡其實是很健康的;因此他每月來拜訪她一次,為她解決一碗苦藥,算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然後他為這只困守在黃金鳥籠裡的金絲雀帶來一些新奇玩意兒,滿足她如山高海深般的好奇心,見她笑得開懷,他累了一月的身心似乎也得到了抒解。 糖娃娃帶給他活力,他為她排遣寂寞,他們各取所需,這才有力氣撐過那無止盡的漫長歲月。 「屈大哥,你怎麼能得到這麼多新奇的東西?」她已不天真了,知道他送的寶物有多珍奇,姑且不論它們的價值,光他為了滿足她的嘗鮮所做的努力,就夠叫她心悸了。 「江湖瞬息萬變,新鮮事物自然多。」屈無常說得輕描淡寫。他自然不會告訴她,為了取得這塊冰,他在冰雪山上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 「江湖很好玩嗎?」她倚近他身邊,就像他們平常談天那樣。 她身上有一股奇異的甜香,正是引得他留戀在此無法自拔的主因。尤其她靠得近時,那股清甘味道更為明顯,他的心因此而暖得化成一攤水。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吧?他希望下個月能有機會再體驗一回。 「江湖不好玩。」不知不覺地他放柔了聲量。 「那你還在裡頭攪和得樂不思蜀?」 「身不由己。」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他怕自己一生都脫離不了江湖了。 「非不能也,汝不願爾。」袁紫藤睇他一眼。 他漠然不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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