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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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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努力地深吸幾口氣。「好吧,木頭,去收衣服,立刻,OK?」 「然後呢?」他們繼續這種虛假的、神經緊繃的生活? 「去吃港式飲茶。」她走進臥房,轉身就想關上門。 他伸出一隻腳,卡了進去。「你確定你能夠沖個澡就出來跟我去吃港式飲茶?」 「你什麼意思?」好吧!她承認她想一個人躲起來哭一哭,那又怎樣?她就是不喜歡被人瞧見她的淚,不行嗎? 「老婆,你說過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情我們應該互相商量的。」 「沒錯,有事情的確要商量,但現在根本什麼事也沒有。」 「真的沒有嗎?」他探出手,摸上她的頰,沾得一手濕潤。「這是什麼?」 她撇開頭,不要去看那晶瑩的水漬。 「老婆,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正因為他有經驗,體會更深刻。 「我說過,根本沒有問題,一切都跟以往一樣。」她吼得很用力,期盼以這巨大的音量來說服自己不安的心靈。 「如果沒有問題,你為什麼要流淚?」 「只是眼睛進了砂子。」 「老婆,現在是在屋子裡,況且我們的房子一向打掃得很乾淨,沒有砂子。」 「我無聊。」她緊繃的神經快要斷掉了,更多的淚水湧出眼眶。「你不知道懷孕會改變女性的荷爾蒙,讓孕婦情緒大起大落嗎?這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 他不再說話,就是定定地看著她,良久良久—— 一直到她再也受不了他那詢問的、哀傷的、悲慟的眼神,她用力推開他。「你走,出去,我暫時不想看到你。」 她用力關上房門,那隱忍了許久的嗚咽細細密密地自門縫間傳出。 他站在房外,聽見裡頭的哭聲,是那麼地近,感覺又如此地遙遠。人說夫妻是一體,理該同甘共苦;然而遇到這種事情,誰又能為誰分擔? 夫妻是什麼,真真正正只有一張紙? 自結婚以來,莫棋和路露首度分房而眠。他加班而夜宿公司的那些日子不算,那時他們相隔兩地,但今晚,他們明明同在家裡,卻還是分房睡。 她在臥室,輾轉反側。 他在書房,徹夜踱步。 兩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卻因隔著一道牆,只能各自獨對長夜漫漫。 莫棋沉重地想著心事,醫生只是說懷疑路露得了血癌,不代表她真有病啊!檢查也可能出錯的嘛,否則醫生為什麼要再做一次詳細檢查?肯定也是沒把握才會這麼要求的。 還是勸路露再做一次詳細檢查吧!說不定第一次檢查結果是錯的,重新檢查,確定她身體健康,他放心,她也不必再這麼憂慮了。 他想著想著,就走出書房,朝臥室走去。 但來到臥室門口,又不敢敲門進去了。 真勸她做了詳細檢查,萬一得到的答案是不好的,那該怎麼辦? 血癌……路露已經有兩個親戚死于這個病了,一想到這裡,莫棋渾身冰涼。 還是不要檢查好了,只要沒確定生病,起碼還可以騙騙自己,她是健康的,她會長命百歲……突然,他腦海裡又想起醫生的話,有病要儘早治療,否則延誤了病情,後悔也來不及了。 萬一這一時的遲疑對她的身體造成嚴重影響…… 怎麼辦?檢查,還是不檢查?他左右為難。 嘎吱一聲,臥室門突然打開。 莫棋看到路露臉色慘白、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不過一天而已,她就憔悴了三分。 「老婆。」他心痛的伸手撫上她的頰,指間尚能感受到一點冰涼的濕度,顯見淚水才乾不久。 「木頭,我……」 「老婆,我……」 他們同時開口,這默契……不愧是老夫老妻啊! 他大掌攬上她的肩,扶著她走進臥室,坐在床邊。「你先說。」 「我……」她沉吟半晌,深吸口氣,神情凝重地望著他。「你是不是希望我再去做一次詳細檢查?」 他想搖頭,很想擁有那種自信,可以篤定地告訴她,她是健康的,她沒有病。可惜啊!他不是醫生,無法做出那種判斷。 「老婆,醫生都說了,他只是懷疑,並沒有確定你有病,那就再做一次檢查,讓大家都安心,不是很好嗎?」 「可以。」她點頭,把他嚇了一大跳。 「你真願意再去做一次檢查?」他以為她會反抗到底的。 「對,我會再去檢查,但要等我生完孩子後。」她想了很久很久,設想自己如果真的有病,該怎麼辦?她家庭幸福、夫妻恩愛,好不容易現在又懷了孩子,她怎麼捨得就此離去? 可若證實了有病,想活下來,首先就要做化療,而且腹中胎兒鐵定不保。 這塊肉雖然只與她血脈相系了四個月,但重要性卻已超過她自己的生命萬倍,要她為了救自己而犧牲孩子,她做不到。 當然,也有五成的機會是醫生搞錯了,她根本沒病,這絕對是最好的結局。 但她不想、也沒有勇氣去打這個賭,她寧可當做不知道,就這麼順順當當地懷著身孕,直到生下孩子。 「不行。」他斷然否定她的決議。「等六個月後再去檢查,若有萬一……太危險了,我不能答應。」 「也有可能我根本沒事,那就一點危險性也沒有了。」 他不想說出那個「萬一」,但他清楚,那個可能性是存在的,並且機率極高。如果答應她拖六個月再去檢查、治療……太危險了。 「如果不幸……你應該清楚這種病的危險性。」 「我當然清楚,我外婆和舅舅都是血癌死的,不知道的是你,你知不知道這種病要怎麼治,接受化療……」她兩隻手抱著肚子,雙眼瞪著他。「我們的孩子還保得住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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