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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儲笑夢端坐在臨窗的長榻上,一陣風來,吹亂那如雲髮絲,半覆著她蒼白的面容,漆黑襯著雪白,隱隱透出一股悽楚。

  她有眼,卻看不見外頭春光燦爛。

  她有耳,但聽不到鳥鳴蟲唱,聲聲悅耳。

  她有鼻,可嗅不進百花盛開,芳香滿園。

  她有口,但眼角余光掃向幾上已然冰涼的午膳,十八樣點心,製作精巧,包含南北各地的特色,問題是,她吃不下。

  她現在算是個什麼?木偶?

  然而木偶無心,不會感受思念的痛楚,她卻一直一直地想著竹林裡,那草率搭就的土灶,那曾經讓她心煩氣悶,卻又開心興奮的所在。

  齊爭已投入那令他花費半生精力籌備、無比心切的大業中,他還會記得曾經在竹林中,與她鬥嘴歡樂的片段嗎?

  她曾以為自己不在乎他,她的生命裡只要有武學,不需要其他,卻在他離開後,教情絲揪痛了芳心。

  忍不住卷一縷髮絲,湊到近前,想起他說,青絲、情絲,說這是緣分,留一縷青絲、系一段情絲。

  她不信天意、緣分這種東西。

  但是,眼一眨,一滴晶瑩珠淚滾落玉頰,今日才知什麼叫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想他,想得坐看浮雲,雲不入眼,眼裡只見他的形貌,想得午夜夢回淚濕衣襟,想得——

  她的心終於難受得讓她深刻地明白,「情」之一字,最難捉摸,無法理解,一旦戀上,身與心便再難受自己控制。

  而今止痛的方法只有一個——去找他。

  逍遙遊下愧是天下第一等輕身功法,一經施展,如煙似霧,任它深宮護衛重重,也只能見到虛影一道。

  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儲笑夢已然出了皇宮,進入京城。

  昔日威武的京城已遭血染,處處是火燒煙熏的痕跡。

  護城河裡浮屍處處,可見征戰之激烈。

  城頭上,一名將軍長身玉立,臉上覆著青銅鬼面具,烈風吹起那鮮紅披風,揚出颯颯雄威。

  雖然看不見那張面具下的臉,但憑著這世上絕無僅有的氣勢,儲笑夢仍敢確定他不是旁人,正是齊爭。

  他果然是最適合戰場的,僅僅在那裡一站,便如寶劍出鞘,森寒戾芒,劈天裂地。

  一瞬間,她無法將他與那個在竹林中為她做飯,和她打趣的男子聯想在一起。

  但她心底又隱隱覺得,這樣的齊爭才是真正的齊爭,惹她煩、惹她怒,又令她喜、令她愛的男子。

  單是望著他,那糾纏她心口多日的痛楚便消失得一乾二淨,代之而起的是一股甜蜜,化入唇舌,溢滿胸懷。

  「愛上一個人,光是看著他,便像得到全天下。」原來這種說法是真的,她一直以為是前人誇大了。

  緩緩地,她唇上掛起了一抹笑,似春花初綻,嬌豔無匹。

  右足輕邁,她正想走近他,心頭突然一驚——

  一聲輕嘯衝口而出,如鳳鳴九霄,只見她本身在城下,眨眼間,立於城頭,倩影翩翩,素手翻飛,十餘枝利箭被她拍成粉末,散於空中。

  下一瞬,她飛身城下,直入敵陣,一連扭斷三人脖頸。

  就是他們剛才發箭刺殺齊爭,全都該死。

  沒人能看清她的動作,連齊爭都不能,但這不是說齊爭的武力便遠不如儲笑夢,不過是戰場上的廝殺,和江湖中的械鬥各有側重罷了。

  儲笑夢又回到城頭上,這時,敵方陣營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麾下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已經讓人奪去了性命。

  倒是齊爭先注意到了身畔的佳人,他一身的殺氣像似寒冰遇上暖陽,轉瞬間,冰融成水,成了潺潺柔情。

  「怎麼出來了?」他以為她會等到叛軍被掃平,由他親自去請,她才肯出鳳儀宮。

  她皺眉,清雅的嗓音中帶著三分嬌嗔。「我肚子餓。」

  他愣了一下,仰頭大笑。

  「好、好、好。」他連好三聲,心裡卻是得意極了自己終於摘得這朵高嶺之花。

  這時,齊爭的親衛們才注意到他們的大將軍身邊出現了一個清麗如仙的姑娘。「什麼人?保護將軍!」

  「不妨事的。都退下吧!」不怪親衛們警覺太慢,實在是儲笑夢修為太過高強,齊爭還捨不得把自己的親衛送到她手上挨揍。

  他親手牽著她步下城頭。

  此刻,周鵬的陣營也傳來鼓噪聲,卻是神射手已死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兀那小子,不敢光明正大求戰,竟行刺殺之事,本將與你誓不兩立!」周鵬的怒吼遠遠傳來。

  「笨蛋。」齊爭低啐一聲。他也知以周鵬的有勇無謀,是想不到派人刺殺對方將領的,會幹這種事的只有李友合。

  但周鵬竟讓自己的部隊混入恁多李友合的死士密探,也是無能透頂了。

  反而儲笑夢微蹙黛眉,心頭轉悠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今天敵方會趁齊爭巡視城頭,以弓箭暗算,改日會不會再用別的辦法刺殺他?

  齊爭的親衛們上戰場也許勇猛,但論起暗殺或防暗殺,還是江湖人本事高一點。師兄步驚雲在雲夢山養傷期間,將武林盟主的令牌交托到她手上,或許她該派下英雄帖,徵召高手,隨軍護衛齊爭,以免他被小人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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