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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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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撩開了被風吹散的白髮,輕輕揚起了唇。 她第一次發現,他不止氣質溫文,還長得非常好看,劍質修目,唇紅齒白,巍巍如山上松,清雅更勝河邊柳。 一顆芳心怦怦亂跳起來,她雙眼竟離不開那冠玉般的臉龐。 「秦姑娘說的是。」他舉起酒壺,遙遙向她一敬。「馮老闆待我如親子,夫人就像我那早逝的娘親,大小姐雖然常找我麻煩,卻天真可愛,我也把她當自己的妹妹。我活了二十五年,倒有一半的歲月是在當鋪裡過的。小時候,看老闆做生意,我就想,有一天,我會成為像他一樣厲害的商人。後來當上掌櫃,老闆老在我耳邊叨念,做人不可以滿足現狀,眼光要放遠。我又暗自發誓,要存夠一筆銀子,自己開一家商行,並且生意要做得比老闆更大。我從來沒想過,原來是大小姐喜歡上我,老闆才變著法子鼓勵我要力爭上游。」 很奇怪,她不喜歡聽他談馮家人的事,尤其是他說起馮玉寶,臉上那淡談的緬懷神色,讓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可馮家人都死了,她這番心思卻顯得小氣了。 就這樣,她一顆心像倒滿了油鹽醬醋茶,百般滋味,讓她彆扭得說不出話來。而齊皓則是受束縛久了,一朝遇變故,好像密封的油瓶裡被點了把火,把他整個人炸開了。 他就想造反、想作亂、想幹盡以前不敢做的事,哪怕會因此毀滅自己,他也不管不顧了。 所以再對上秦可心,儘管知道她武藝高強,隨便招惹的下場會很恐怖,還是想惹惹她。 「你呢?說說你的事如何?」 「我……」她的心思一時沒跟上他的話題,愣了一下才道:「我沒什麼好說的。我是個孤兒,被師父收養,傳我醫術、武藝,上頭有一個師兄和一名師姊。不過我很少和他們見面,多半在外頭幫人義診。」 「你師父藝業定然不凡,才能教出你這麼有本事的徒弟。」想起她幾回的欺負,他心裡真有些怒,語氣不免帶刺。 「你是在怨我踢你下水嗎?」她皺皺鼻子,「這也不能怪我,誰讓你不洗澡,一身肮髒!」 「我天天沐浴,哪裡髒了?」平凡的面孔卻帶了幾分嬌俏。 「出門在外,風吹日曬,怎可能不髒?就說你在這墳前坐了一日夜,泥灰不知沾了多少,還敢說不髒?」 他本是惱她的,可聽她這番話,心裡的怒氣卻莫名其妙消失了。 「出門遠遊,總有不便,哪能隨時保持一塵不染?」 「所以要多洗幾回澡啊!告訴你,保持乾淨,身子才會健康,這是我身為一名大夫給你的建議。」 什麼跟什麼啊?他忍不住為她這愛潔的怪癖大笑。「你的建議我沒聽過,倒常聽人言,洗一次澡傷三年元氣,所以男子漢大丈夫最好少接近水。」 她瞠目結舌,可愛的模樣像只剛出生、喵喵叫著的小貓。「你別靠近我。三年不洗澡,人都長蟲了。」 「長蟲不至於,身上多些汗垢倒是有的。」 「噁心死了!」她俏臉白得像她身上那襲白衣,從頭到腳一式的雪白銀妝,還真是愛潔過度啊! 「我這樣如果叫噁心,那街邊長滿膿瘡的乞丐又算什麼?我瞧你給他們看病的時候,也沒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話裡話外就是說她對他太苛刻。 「他們是生病了才會這樣,怎能一概而論?」她不是菩薩,做不到救盡眾生,但基本的醫者父母心還是有的。 他怔了下,摸摸鼻子,反省自己太計較。 她其實性子不錯,雖然累他幾回大病,也治好了他,這一路從京城到江州,十天的路程,他們走了近一個月,因為她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替人義診,不知不覺便耽擱了。 他想起她義診時的仁善,那種發自內心希望病人康復,完全忘記自己愛潔癖性的專注,那時刻的她看起來可有半點可惡? 這世上會說好聽話的人很多,但能真正做好事的人卻極少,她便是那少數中的特例。 此時,他除了證佩她、欣賞她之外,心裡哪還生得起一絲厭惡? 「你說的對,是我小氣了。」搖搖頭,他又留戀地看了馮家三口的墓一眼,撐著地,搖搖晃晃站起身。 「小心點。」她一個晃身,來到他身邊,扶住了他。 「我沒事。」只是坐太久,身子有些乏了。看她一臉緊張,他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我現在一身灰喔!」 「你現在生病了。」她白他一眼。 他仰頭,哈哈大笑。「對,我是病人,擁有特權。」倘若只有病著才能享受她的溫柔關懷……他不介意身子弱一點,好享受這難得的美人恩。 「生病很快樂嗎?」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半依美人胸,人間至福啊! 「瘋子。」見他臉色又紅得似欲滴血,知他又發燒了,她纖手攬住他的腰,以最快的動作將他帶回客棧,讓他好好養病。 不知為何,自那日祭墳回來,秦可心發現自己的目光越來越難從齊皓身上移開。哪怕她正在義診,視線也會不由自主地追尋著他。 然後,她發現,每回她看他的時候,迎上的都是他專注而欣賞的目光。這時,她的心思就會很複雜,似喜、似嗔、似羞,說不清、道不明。 她病了嗎?可她幾回給自己診治,脈象乎穩悠長,代表身體康健啊! 那麼種種不適又是怎麼一回事?竟攪得她無法專心為人診治,不得不提早結束義診,免得下錯方子,害人性命。 她離開客棧大堂,上了二樓客房,見齊皓目光仍隨著她的身子移動轉悠,心裡不知怎麼就有些惱了。 「看什麼?從早上我開始義診看到現在,還不夠嗎?」 「你沒看我,怎知我在看你?」他笑嘻嘻的,視線就是鎖緊了她。 這傢伙,初相識時沒這麼痞的,怎麼祭墳之後,性子卻是大轉變,她再想跟他鬥口,一句也贏不了。 怒哼一聲,她走到幾案邊,打開竹籠,給他倒了碗藥。「喝光它。」 「我已經好了,也沒再發燒,幹麼還喝藥?」這一天十來碗藥汁灌下去,一連五日,他已經是聞藥欲嘔。 「這不是治你的風寒,是幫你解毒用的。」 「我幾時中了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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