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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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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麼叫?地裡長出來的東西就是要給人用的,光留在那裡,你準備喂豬啊?」齊瑄邊回吼,手裡不停搗著藥膏。 按照她讀的醫書判斷,步驚雲現下是受傷過重,雖有離塵丹吊住一口氣,卻不足以完全恢復,需要徐緩進補,將他喪失的元氣都調養回來,則人必清醒,重得康健。 既然要調養,她當然不會吝嗇,小豆子給的奇丹妙藥盡數入了他的口,剩下的,就從老頭子那裡挖。 於是,毒手鬼醫倒楣了,他的丹房、藥圃成天丟東西就算了,連他百餘年前闖蕩江湖,賴以成名的寒鐵針都被齊瑄二話不說搶了去。 她的說法是,步驚雲因為身體太虛,哪怕給他仙丹,他也無福消受,必須有人以外力助他吸收藥力。 當然,毒手鬼醫可以運功替步驚雲推宮過穴,但齊瑄不信任他,還是她親自動手,以針灸術為步驚雲理通經脈好些。 而雲夢穀中最好的針就是那套寒鐵針,她不用那玩意兒,要用啥? 老頭子氣個半死,卻拿她沒轍。動手殺她簡單,問題是徒弟的老婆隨便宰了,待步驚雲清醒,還不與他拚命? 弄些小毒、小蟲嚇她?不好意思,她的身體已經被春風化雨丹改造得百毒不侵,再說她也不怕那些蛇蟲鼠蟻,相反地,她還很喜歡蛇羹。 這樣一個打不得,罵不得,甚至與他有點臭味相投的小丫頭,讓他吃足了虧。 老頭子闖進了齊瑄一手打造的草屋中,轟地,那本來就不甚牢靠的房子被他撞塌了半面牆。 齊瑄連眼都沒抬,徑道:「日落之前給我修好,否則我讓你一起曬月亮。」意思是,他的草寮也休想保住。 老頭子也不在乎,這種草屋本來就是懶人隨手弄弄,幾腳就破壞掉的東西,一炷香便可以蓋一棟,兩腳可以踩平一間,簡單得要命。 他所有心神都投注在齊瑄手中的藥缽裡。「這個味道……火炙草?你這個笨蛋,紫玉芝性寒、火炙草性熱,兩種水火不容的藥材,你怎麼可以一起使用?」 「你才是傻瓜。紫玉芝雖性寒,生長之處必是地熱所在,火炙草卻是寒冰源特產。它們一是外冷內熱、一是外熱內冷,二者合用,正好君臣相輔,大補之道。」齊瑄說歸說,手裡的動作卻是沒停過。 這兩種藥很難相融,她花了三個時辰,不停地研磨、攪拌才讓它們逐漸合一,此刻萬萬不能停手,否則前功盡棄。 「胡扯,從來沒有哪本書有過類似記載。」 「盡信書不如信自己。」 「你習醫才多久,如此自大,當心醫死人。」 齊瑄手不停,鳳目卻惡狠狠朝老頭子一瞪。「你再敢咒他一句,我誓將雲夢山化作平地。」別看她一個小姑娘嬌弱弱,好歹幹了十年假皇帝,天家威嚴已深入骨髓,比拚起氣勢,活了近兩百年的老頭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他只覺這丫頭邪門極了,明明此刻形容狼狽,兩眼熬得通紅,但姿態好像她合該被拱在高位上,受眾人跪拜。 他嘴巴張了張,想剌她兩句,又想勸她,這一陰一陽兩種藥物,萬難調和,她不必枉費心機了。 可見她一心一意為步驚雲製藥,老頭子一肚子的話是半句也吐不出來。 他就看著她手持藥杵,不停地在缽裡研磨,紫玉芝和火炙草是有融合的跡象,卻是非常緩慢。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他驚見藥杵上滑落幾點豔紅。 「小丫頭,你……」 只一瞬間,豔紅落入藥缽裡,本是極難融合的兩樣藥物卻是奇跡般地迅速化為一體。藥缽裡一團膏藥呈現淡粉色澤,漸漸地,一股清香溢出,似芝似蘭,光嗅一口,心裡便有說不出的舒坦。 齊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藥引!紫玉芝和火炙草確實是君臣相輔,大補之藥,卻屬性殊異,得有藥引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功效,而我的身體受過春風化雨丹的調理,我的血肉便是最佳藥引。」 她放下了藥杵,老頭子驚訝地看著她張開的手掌,血肉模糊,不知道她研磨了多久,弄得整只手掌幾無完膚。 她卻不在意,知道自己的鮮血是最好的藥引,哪裡會吝於幾滴血? 取了寒鐵針,她眉頭不皺一下,劃開腕脈,一股鮮血流入藥缽,霎時滿室清香,紫玉芝和火炙草徹底合而為一。 「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成功,哈哈哈——」她仰頭大笑。「驚雲,你等著佩服我吧!」神情無比地得意。 老頭子看看草堆上昏迷不醒的徒兒,再瞧那猖狂的小丫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年輕時就是個孤僻的人,因為性情古怪,一輩子沒什麼朋友,遑論情人和家人了。直到年老,收了三個徒弟,雖將一身本事盡數傳授,卻未有太深的感情,所以見步驚雲命在旦夕,他便直接要步驚雲交代遺言。 在他想來,徒弟臨死前若有心願未了,師父伸把援手,也就夠了;生離死別,人生常態,也沒什麼好悲傷的。 丫頭卻不同,於「情」一字執著得可怕,只因他說了一句「步驚雲沒救了」,她記恨到不讓他碰步驚雲一根頭髮。 看得出來丫頭是個養尊處優的人,光瞧她的氣度就與一般人不同,可為了照顧步驚雲,什麼雜事、難事、髒事,她一手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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