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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小萸,你怎麼了?」一個同學好奇地走到她身邊。「你今天好奇怪喔!是不舒服嗎?」

  「唉!」朱萸回給對方一記長歎,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連助教催促著更換教室的聲音都置之不理。

  「別裝死了啦!」另一名同學死拽活拉地拖著她往外走。「下一堂是楊教授的課,你敢缺席,包管他把你當得滿頭包!」

  「唉!」朱萸再歎,毫不反抗地被人拖著走。「啊!」而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給人推著去撞牆。

  「小萸!」罪魁禍首憂心忡忡地望著朱萸前額一個好大的包。他絕對不是故意的,誰曉得朱萸是這麼個懶骨頭,竟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教他拖得好不辛苦;結果一個使力失當下,就……不小心將她甩飛出去撞牆了。

  朱萸眼眶含淚。「好痛哦!你幹麼推我撞牆?」

  「我不是故意的啦!」男孩手足無措地辯白。

  「我為什麼在這裡?」摸著額上的腫包,朱萸好奇看著周遭行色匆匆的同學。「大家要去哪裡?」

  「你到底有沒有把心帶來學校?」男孩瞪她。「剛才助教宣佈,楊教授要更換上課教室,你沒聽到嗎?」

  朱萸搖頭。「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五分鐘前。」男孩咬牙。「拜託,你的心飛哪兒去了?快去把它找回來好嗎?」

  她的心飛哪兒去了?朱萸的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握住裡頭一包小小的瀉藥,她的心早在昨兒傍晚便遺失在楚戊身上了。

  因為一直找不到有關楚戊殺害朱儀的證據,使她心底的煩躁直累積到最高點。她不甘心就此放棄,可搜過他的辦公室、住家、轎車,竟然全都一無所獲,她已不知該再往何處尋找證據了。

  結果,為了平衡她脫序的怒火,她將它們全數化成一股針般的惡意報復在他身上。日前,她又想到另一個整他的方法——下瀉藥,瀉死那個將她害到這個地步的大壞蛋!

  因此昨日一下課,她便迫不及待沖到藥房買了包瀉藥,然而當她正尋思如何設計楚戊時,她也同時在附近的公園看到了楚戊。只見楚戊高大的背影蹲踞在沙坑附近,一雙蒲扇般的大掌正捏著只剛出生的小貓,活似要將小貓掐死似的。

  竟敢虐待小動物!她一時火上心頭,想也不想沖到他面前,正欲質問他有沒有良心,竟連那種剛出生的小貓都不放過!

  豈料走近一看,卻發現他根本是在喂小貓喝奶,只因為他長得太壯碩了,手掌也比一般人大上一倍,因此立在遠處觀看的她才會忽略那只埋沒在他掌中的小小奶瓶,直誤會他是在虐待小動物。

  可他偏偏是一片好心在餵養這些流浪貓犬。

  天哪!她不敢相信,一時愣上了九重天。

  這畫面太驚駭了!誰能想像得到如楚戊那般冷酷如冰、嚴峻似雪的大男人,竟會一手抱著小貓、一手拿著奶瓶、滿臉溫柔地喂貓咪喝奶?

  他不是某大慈善家,他是楚戊耶!一個擁有殺人嫌疑、家裡還藏著私槍的大壞蛋,卻用那種慈悲的表情、輕柔的動作餵養流浪貓犬。

  機伶伶打個寒顫,朱萸只覺這比親眼目睹貞子從井中爬出更加詭異萬倍。

  揉眼再揉眼,她深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眼前的事情又該怎麼說?他甚至喂完一隻又一隻,直喂飽了所有的貓咪才停下手。

  而後,楚戊才發現了她的存在。他緩緩抬起頭,兩片削薄苛刻的唇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什麼時候來的?」

  朱萸全身打起擺子。老天,她是不是碰見髒東西、撞邪了?楚戊居然在笑耶!笑得好恐怖,比「驚聲尖叫」裡那個殺人魔笑得更加可怕。

  「餓了吧?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吃飯。」楚戊說,聲音低低的,沒啥兒溫度。

  但她卻在此時愕然發現他眼底閃爍的溫暖。

  忍不住再度揉眼,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大壞蛋楚戊怎麼可能懂得溫柔?

  可不管她再揉幾次眼、再仔細看多少次,她發現他眼底的柔情依舊,只是它們藏得好深、好深,若不細察,絕對會忽略過去。

  刹那間,她迷惑了;這個嚴峻寡言、行跡神秘的男子究竟是好?是壞?

  她看著他的臉,濃黑的眉宇間寫著霸氣,銳利的眸光似刀,鼻樑挺直,雙唇削薄顯得無情,還有那如花岡岩般剛硬不屈的下巴,全數組合成一張威脅力十足的酷臉。那絕對稱不上和藹,說恐怖還差不多。

  但她卻常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地領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信賴;這令她不解,一個大壞蛋會籌設「遊民之家」、甚至餵養流浪貓犬嗎?可一個善良公民更不可能在家中私藏黑槍啊!

  她的思緒被他攪得一團亂,分不清是與非、對與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戊很高興看見她。

  他以極快的速度喂完流浪貓犬,而後收拾妥全部器具站起身。

  「好啦!可以回家了。」說著,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兩人肩並肩一起走回家去。

  夕陽將他倆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映在地上的影子模樣就好像……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嗯,什麼情侶嘛!有夠噁心的。」她吐了吐舌,難受地白了臉。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記不清楚,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印象,記得他們似乎又談了許多話,而她幾次笑癱在他懷裡,他的胸膛既寬廣又結實,像座山般包圍著她,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手中尚殘存著他大掌的溫度,暖暖的、直滲人心頭,化成一股春水,將她對他的懷疑沖洗的一乾二淨。

  怎麼會這樣?

  她不懂,楚戊還是楚戊,大塊頭一個,成天繃著一張臉,好像人人欠他幾百萬似的;但她對他的印象卻變了,恨意漸漸模糊,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摸著胸膛裡怦咚、怦咚急跳的心臟,這是什麼感覺?

  悸動!

  她竟對楚戊起了悸動之情?!該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竟離譜到完全脫了序!

  天使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望著那個男人?

  他感到驚駭,還有憤怒。

  被選中為天使守護者明明是他,只有他才有權利擁有天使,外人不得覬覦。

  誰敢跟他搶天使,他絕饒不了他。

  快想個辦法,他非得儘快想個辦法將天使重新奪回手中不可。

  否則天使若被玷污,他一生一世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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