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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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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買不買得到食物,好歹回來說一聲嘛!江湖人一餐沒吃又餓不死,他難道會因為他們辦不成午膳就砍死他們? 偏那兩個傢伙卻像水蒸氣似地,不打一聲招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真當他是冷血無情的冰人,完全不會擔心部屬的安危? 「該死的!」努力詛咒著這塊可惡的土地,商別離頂著一張比什麼都臭的臉來到別來客棧。 連那店招牌看起來都討厭,什麼「別來」客棧嘛!分明是跟他商「別離」作對。哼!總有一天要拆了這家店。 再啐一聲,他一隻腳才踏入客棧大門,迎面便飛來一道叫他作夢都會嚇醒的纖細身影;不必懷疑,全楊家村也只有那赫赫有名的常緋櫻大小姐老愛往他身上跌。 閉上眼睛,耳畔接收到幾聲悶笑,顯然那群聚集在這裡等神劍出世的武林人士都太無聊了,成天吃飽沒事幹就等著看「玉面修羅」和「客棧千金」間的鬧劇。 他可以選擇拒演的,只要挪個身子,隨她去摔個五體投地或四腳朝天,反正都與他無關。 他的心腸向來稱不上仁慈,可無奈他的手腳卻自有主張地伸出,一翻一轉,眨眼間,她完整無缺地被自己撈進懷裡、好生擺著。 「嘖!」厭惡再度填滿雙眼,他努力地詛咒著專壞他事兒的「手腳」。 可無論他的態度有多惡劣,也永遠抹消不了常緋櫻臉上熱情如火的笑。 「哇,好險,差點摔得屁股成四瓣。」她淘氣地扮了個鬼臉。 他的心莫名其妙重重撞了下胸膛,一股似曾相識的懷念在腦海裡奔流……不,不可能,他若早幾年就認識她,怕也活不到今日,氣都給她氣死幾百回啦! 他記憶裡的淘氣姑娘是個靈巧聰穎的小精靈,鎮日裡同他一起四處搗蛋,攪得「迷宮」裡雞犬不寧,人人對他們又愛又恨。她絕不是這個笨手笨腳的糊塗姑娘所可比媲;這一點他很確定。 「謝謝你救我,這是……」她彎了幾下手指。「第三次了。」 他皺眉、鬆手、推開她,順道詛咒自己的壞運氣居然還接二連三。 但常緋櫻卻不願離開他,她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你今天中午怎麼沒來吃飯?」 「因為不想看到你。」他的眼神如是說著。 「不過我幫你留了包子。」她卻笑得天真。 他用力抽了下手,卻甩不脫她,她將他抱得死緊,比牛皮糖還黏,煩死了。 「可是有幾個人想搶你的包子。」她自說自話也開心。 他終於踏入客棧,也發現了楚庸和劉彪久去未歸的原因。 原來他們正在跟人爭奪午膳。真是瘋了!兩籠包子也值得一群名震江湖的武林人搶成一團? 「住手!」如驚天響雷般的暴吼嚇得場中諸人盡皆一楞。 距離他最近的常緋櫻首先給震得雙腳一軟,嬌嬌弱弱地又往他懷裡倒去。 胸膛上的軟玉溫香教商別離早已皺緊的雙眉更加打上十幾個結;很想推開她,但不能,因為她微白泛青的俏臉正明白彰顯著,她被他剛才那記充滿內力的暴吼給震傷了。 莫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輕輕扶著她,一手抵住她的背心,浩瀚如海的內力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助她平撫紊亂的內息;而他兩隻鷹集般的利眼則精光暴閃瞪向場中八名無聊人士。 除了楚庸和劉彪外,其餘六人俱是一式白衣裝扮,胸前大大繡了個「仙」字。 「原來是『氓山六鬼』啊!」 「是『氓山六仙』。」六鬼之一怒瞪著商別離。「姓商的,別人怕你『玉面修羅』,咱六仙可不將你放在眼裡,有種劃下道來,看咱們含不含糊你?」 在平常,六鬼是不敢如此挑釁商別離的,不過看他此刻忙著為常緋櫻運功療傷,以為有便宜可占,便想趁火打劫,殺了商別離好一舉揚威武林。 商別離也不跟他們廢話,輕輕抽出腰間的「太阿神劍」,沒見他有什麼動作,方出鞘的神劍立刻射出一道無形劍氣,咻一聲,六鬼身旁的木桌登時四分五裂。 一般人要練到「以氣運劍」,最少要一甲子的功力;更何況商別離另一雙手還抵在常緋櫻背心上,為她運功療傷。 天知道他的功力有多深。「氓山六鬼」當下白了臉。「姓商的,今日你有神劍在手,咱六仙算栽了,待五月初五,我們得到另一把神劍後,再來一決雌雄。」 連逃跑都要先放一頓馬後炮,無聊!商別離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任六鬼狼狽竄門而出,他反將責問的視線轉向楚庸和劉彪。 眼見商別離神色不善,楚唐趕忙為自己開脫。「把頭兒,不是我們要跟他們打,實在是他們欺人大甚,硬要搶你的包子。」 「原來我千里迢迢帶你們來這裡,是為了搶包子啊!」商別離冷笑,原就粗嘎的嗓音再添入怒火,直可與晴天驚雷媲美了。 楚庸和劉彪嚇得雙膝一軟。 「把頭兒恕罪。」他倆跪在地上,同聲請罪。 「因為你喜歡吃包子,所以他們才為你去搶的啊!你為什麼要生氣?」常緋櫻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誰說我喜歡吃包子?」尤其楚庸和劉彪居然還為了兩籠包子跟人打群架,簡直將太行山三十六寨的臉都給丟光了。 「我啊!」常緋櫻指著自己的鼻子。「而且是我親眼所見,你別想抵賴。你第一回進客棧,雖然點了許多菜,但你只吃包子,臨走時還放了兩顆在袖裡;今早也是,你一個人就吃了一籠,可見你真的是很喜歡吃包子,因此我才特地將店裡僅剩的最後兩籠包子留下來給你。」 一股無名火霎時燃滿商別離全身。這該死的麻煩精,天生兩隻眼睛是專門來監視他的嗎?竟將他瞧得悉般仔細,混賬! 「唉!你喜歡吃我做的包子我是很開心啦!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爹娘說,一個人太挑食身體會不健康的,你真該多試試吃些別的東西。」她居然又教訓起他來了。 商別離兩道劍眉抖了抖,幾顆冰珠子硬擠出齒縫。「小姑娘,那你爹娘有沒有告訴你,別隨便親近陌生男人?」別以為他是吃齋念佛的善心人,既名為「修羅」,他的心就不會太軟,哼!真把他惹火,他就先拆了這家客棧洩憤。 「你不陌生啊,我對你很清楚的。」 他冷笑,一名鄉野村姑能知什麼江湖事兒?他只當她在胡吹大氣。 「真的!」她強調似地用力一頷首。「我知道你叫商別離,今年二十七歲,你是太行山三十六寨總瓢把子,你有一個紅粉知己,便是太湖名妓『花解語』,你每三個月去找她一次。對了,你究竟找她幹麼?為何非三個月一次?不能提前或延後嗎?」 門外嗤笑聲更多,而商別離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連猜都不必猜,將他的秘密洩漏出去的鐵是跪在地上的楚庸和劉彪。很好,吃裡扒外者就準備跪死在這裡吧! 但常緋櫻卻渾然未覺他的怒氣,自顧自說得不亦樂乎。「還有,你這個人也很愛虐待自己;你腳穿鐵鞋,重達五十斤,兩手的護腕套更是精鋼所鑄,沉重萬分;除此之外,你喜歡睡冰床,假使出門在外沒有冰床睡,你就會去檢些尖石子兒來鋪床;奇怪了,這樣不會睡得很難過嗎?」她問,可能夠提供她答案的人早已鴻飛無蹤了。 「咦,人呢?什麼時候走的?我怎沒發現?」 楚庸和劉彪同時回她一聲長歎。「緋櫻姑娘,咱倆給你害死了。」本來是想,這姑娘好像挺喜歡頭兒的,就從旁推上一把嘍!哪知她竟將他們告訴她的話全數原封不動送還了商別離。 這下可好,商別離給氣得整個人都快炸了,足見那股怒火有多麼旺盛。楚庸和劉彪已可預見往後數日的生活,那絕對只有「災難」二字才可形容。 「有嗎?」她天真的大眼像泓秋水,輕輕地眨呀眨的,偶爾泛起一絲漣漪,煙波縹緲、深邃迷離,隱約可見睿智深埋其中。 其實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為了他好,他真的不該生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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