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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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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阿娘怎可隨便砍人手臂?!太野蠻了!」這正義使者不是別人,正是常緋櫻。 「丫頭啊!是他輕薄你在先耶!阿爹、阿娘為你出口氣又哪兒錯啦?」老婆婆說道。 「可是他並沒有輕薄我啊!」常緋櫻回辯。 「丫頭,你還小不懂,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你動手動腳,便已算輕薄了,不砍他的手,你的閨譽就保不住了。」老頭兒對她曉以大義。 「什麼是閨譽?」常緋櫻天真一問;當下驚得四座譁然,連「閨譽」都不懂的閨女,這個……著實是獨一無二啊! 老婆婆更是無奈地仰天一歎。「這問題回頭娘再跟你解釋,現在你先退開,讓爹跟娘砍了他的手好嗎?」 「不要!」常緋櫻雙手大張,硬是護商別離到底。 而商別離卻只是冷眼看著情勢演變,一手搭在腰間長劍上,兩名行將就木的老傢伙他還不放在眼裡;想砍他的手,最後是誰的手先斷還未可知呢! 「丫頭!」老頭兒把聲一沉。 常緋櫻眼眶又是一紅。「如果只因為他抱了我,便要砍他的手,那麼……」她忽爾一回身,雙手飛快扣住商別離的腰。「現在我也抱了他啦!那便算扯平,不能砍手了。」 她這一抱豈止驚呆了老頭兒和老婦人,連商別離自己都愣住了,一時竟忘了閃躲,任由她抱了個正著。 她抱住他的腰,一會兒又換拉他的手、甚至摟上他的頸子、他的腿。 「他只碰了我的手,但我卻將他全身都抱遍了,因此是我們占了人家便宜;阿爹、阿娘不准再說要砍人手,否則緋櫻不跟你們好了。」 老頭兒和老婆婆只把眼一閉,兩人同聲一歎。「你這傻丫頭啊,還占人便宜呢!根本是將豆腐送給人吃光了。」 「哪兒有豆腐?咱們客棧裡不是從不賣豆腐嗎?」常緋櫻牛頭不對馬嘴的夾纏可把一干人等都給聽呆了。 商別離驀地起身掙出她的雙手,頒長的身影如飛虹般穿窗而出,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漫山遍野的墳墓中。 楚庸和劉彪這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把頭兒,等等我們啊!」他們立即不分先後地追隨商別離而去。 直到三十六寨的人都走光了,客棧裡忽地暴起一陣大笑;這單純的姑娘啊!到底是天真,還是愚蠢呢? 可不管她如何,能逼得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商別離落荒而逃,她都算是個厲害角色兒,值得眾人為她浮一大白。 「小二哥,拿酒來。」 一時間,討酒喝的聲音此起彼落。 人見人懼的「王面修羅」商別離竟會栽在一名小小姑娘手中,這樁趣事兒夠讓武林人士談論上二十年不止了。 商別離一路飛馳,急如流星趕月,宛若白玉雕成的俊俏臉上抹著一層複雜。 楊家村啊楊家村!一個改變他一生的地方。曾經,他在這裡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歡笑。 懷著滿腔怒恨,他故地重遊,為的不是回憶,而是毀滅這個以清靈水秀為掩護、實則肮髒可憎的地方。 他的仇怨在進入楊家村、見著滿村無知的村民因大發死人財而樂不可支時累積到最高點。 那些愚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財富是犧牲了多少可貴的生命才換來的,他們快樂地賺錢、快樂地享受,全然無視于這片群山環繞的谷地裡有多少冤魂在哭泣。 當他發現他們的愚昧時,他恨不能立即將他們連同這塊地方一起毀掉,可是……那個小姑娘,那個連路都走不穩、說話夾縫不清的小蠢女卻輕易地將他心裡高築的仇恨之牆打出一條裂縫。 是的,她愚蠢、她天真、她什麼都不懂,就曉得每天笑呵呵地過生活,這樣的她有罪嗎?!竟無可饒恕地必須為他的仇怨而奉獻出生命? 他矛盾了,只好落荒而逃,怕自己會因一時心軟而置籌備了十五年的復仇大計於不顧。 商別離畢竟不是殺人魔,下不了手傷害那麼一個天真無辜的小姑娘。 「把頭兒,你慢點兒,我們追不上你啊!」 是楚庸的聲音,商別離煞住了飛奔的腳步。 又過了半晌,楚庸和劉彪終於追上商別離,兩人都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反觀奔馳了相同路程的商別離卻氣息平穩,額上連一滴汗珠都不見;雙方武藝修為之相異由此可見。 劉彪不覺歎了聲。「把頭兒,怎麼你練功、我們也練功,你練一年卻抵得上咱倆練十年呢?」 「你喜歡的話,我房裡那張寒冰床可以送你。」躺在那上頭,就算是睡覺也不得安寧,得時時運氣以抗,否則就準備變成冰棍兒吧!商別離就是靠著這樣不眠不休的日夜苦練,才得來今天一身傲世群倫的高強武藝。 劉彪想起那張比一般冰塊更冷上百倍的寒冰床,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兒。 「把頭兒還是留著自己用吧!」以他今時今日的修為,怕挨不上一刻鐘便得去見劉家的列祖列宗了。生命和武藝相比,劉彪還是選擇了小命重要。 商別離默然不語。 楚庸倏地貼近了他數步。「把頭兒,呃……這地方怪陰的,咱們還要在這裡站多久?」這「笑彌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光怪陸離的神鬼之事。 偏劉彪又愛與他鬥嘴。「怎麼,你怕了?也難怪啦,壞事做多了嘛!像我,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怕?」明明臉都青了,楚庸還是硬要充好漢。「誰怕這些個死人頭啦?不過天越來越黑,山風寒冷,我怕把頭兒凍著,因此請他早早尋個地方休息嘛!」 「咱們今晚要露宿山林。」商別離忽地冒出這一句,狠狠將楚庸的下巴嚇脫了頜兒。 「把頭兒……」幾乎是哀嚎出聲了,睡在墳墓堆裡是會倒大楣的。 「在那個墓完葬前,我們都要露宿山間。」商別離指著他們右方十來步遠一座才挖好地基的墳墓。 雙肩重重地垮下,楚庸絕望了;看那墓的工程進度,離完工起碼還有十天半個月,恐怕他們待在楊家村的這段時間都碰不著溫暖被窩了。 本來綠林好漢以地為床、以天為蓋,露宿野外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但也不必自虐到這種地步吧?再加上商別離這幾日來在楊家村裡的所有表現著實怪異,劉彪忍不住疑惑。 「頭兒,這地方有什麼不對嗎?為何你非毀去楊家村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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