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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老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辛苦了。」

  短短四個字,讓莫晴眼眶一陣酸澀。雖然從小就學著控制情緒,努力叫自己要看開,日子才會過得快樂。

  可她畢竟也只是平凡人,從昨晚至今,地被嚇、被追、被通緝、棲身的公寓又遭祝融之災……一連串的事故早磨得她身心俱疲。

  但她又沒有地方可以傾訴,所有的辛酸只能累積在心底,留待時間慢慢去沖淡,然後,消失!

  這樣沒什麼不好,只是累了點。不過老闆的一句話,提供了她一條宣洩的管道,終於她能夠儘快擺脫那些負面情緒了。

  「謝謝。」忍不住吸吸鼻子,她紅著眼眶吃起義大利面。

  老闆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相逢自是有緣,莫小姐,歡迎你常來坐。」

  放下叉子,她凝視著老闆,發現他溫柔的表相下,有著一顆被陰暗濃霧所包圍的心。不是善良、也非邪惡,他對人伸出援手即出自一片真心,不過並非不求代價就是了。

  她明白,但直覺卻告訴自己可以相信他,即便日後得付出某些東西,以償今日得到的溫暖,她也不後悔。

  「既然有緣,老闆就別再叫我莫小姐,直接喊我小晴吧!」

  果真是名蕙質蘭心的女子,實在上道。老闆笑著揉亂她的發。「那我就不客氣啦!小晴。」莫家的小姐呢!他又給自己賺到一座超級大靠山了,真好。

  哐啷地一聲巨響,幾乎是在老闆笑聲揚起的同時,舞臺上的程聞人狠狠砸了自己的招牌,打碎兩只用來表演魔術的水晶杯。

  「唉呀!」聽見杯子破裂的聲音,老闆瞬間變成一隻撲向兔子的惡虎,霍地跳上舞臺。「程聞人——」天哪,他的寶貝收藏!

  「我賠,多少錢你開吧!」看著自己的手,程聞人表情凝重如喪考妣。他怎會失敗?明明已經練習了這麼久,雖然舞臺不是他熟悉的、道具也不是他用慣的,但技巧可以彌補一切啊!還是他連技巧都不行了?

  「你……」老闆瞪著他,好半晌。「算了,第三場不必表演,你下去跟小晴一起吃飯吧!」

  跟莫晴一起吃飯?程聞人大掌猛力抓著頭皮,他就是看到她才失態的啊!

  一見她的臉,上午在莫氏企業受到的嘲弄就自動浮現腦海;他實在無法瞭解,為什麼一個人身處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還能笑得出來?

  她的心不痛嗎?她的感情不會受到傷害嗎?還是她早已習得無情無欲,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可她若真無情,又豈會在昨晚面臨生死危機時,仍擔心會拖累他人,因此拒絕他提出的到瞳PUB尋求庇護的建議?

  他不信她是無心人,那麼她的不在意就只能用一句話來解釋——她認命了。因為放棄了,所以能夠笑著面對一切磨難。

  可惡,他討厭這樣的人。人生本就有許多不如意,因此大家才會這麼努力去克服難關,享受幸福。

  卻有一種人,打一開始就爽快地放棄努力,只貪圖眼前的安逸,這樣的人跟米蟲有什麼差別?

  「是男人就要勇敢面對問題、找出答案。少在這裡給我裝死,看了就礙眼。」老闆大腳將他踢下了舞臺。

  「哇!」當莫晴看到程聞人從舞臺上跌下來時,一顆心跳上了喉頭。

  「程先生,你沒事吧?」她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他面前,伸出手想扶起他。

  「我沒事。」程聞人一個挺腰、自行站起,避開了她的幫忙。

  「呃……」莫晴有些錯愕。他在躲她嗎?這也難怪啦!自相識起,她便不停地給他惹麻煩,他想遠離也是人之常情,她瞭解,也可以接受。「那……你保重。」她聳肩,掩飾心底的落寞。

  「等一下。」他拉住她欲離的身子。「我有樣東西要還你。」他翻出一團報紙包好的東西遞給她,那是她早上掉在他車裡的化妝包。

  「什麼?」她打開報紙一看。「咦?」

  「是你早上掉在我車裡的。」

  「哦,謝謝。」她躬身道謝。

  「我發現後,送到了你公司想還給你,沒想到卻碰上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沒等你出來就先走了。」因為老闆說,有問題就得去面對、找出答案。他想通了,若想瞭解她的不在乎是出自於「看開」還是「放棄」,就要努力試探她。

  「你到我公司去了?」他不會是發現她的真實身分了吧?但也不可能啊!公司裡知道她底細的只有老佛爺和她母親,他們又沒見過面,怎可能洩漏她的秘密?

  「你那些同事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差,好像人生除了傳播流言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了。我真好奇,你怎麼待得下去?」

  原來他是聽到有關她的謠言,所以才生氣的。莫晴松了一口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那些流言不理它便是。」

  「你倒看得很開!」

  「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無法堵住它們,只有看開嘍!」

  「可以辯解啊!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人,為何要任人譭謗?」

  「但他們說都已經說了,我難道還能叫他們吞回去不成?」事實是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的。

  「你根本就還沒有努力嘗試,就認為不可能辦到;這根本不是看開,你只是在逃避。」原來他的臆測是對的,她不是什麼心胸豁達的奇女子,只是個不敢面對挑戰的膽小鬼。

  可惡!他的心好痛,明明她的認命就與他毫無關係,可為何他感到如此失望?

  「我沒有逃避。」莫晴挺起胸膛。「就好像你剛剛打破的那兩隻杯子,不管你如何努力去黏合它們,也不可能回復到原先的白璧無瑕。這就是事實,除了接受,你還能怎麼辦?」

  「這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為什麼不能?它們的道理是一樣的。」

  「因為……」他從沒如此恨過自己不夠伶俐的口才,明知她的看開已走火入魔,他卻不曉得如何挽回。

  「瞧,你也舉不出例子吧?」所以她才是對的。

  「不對,雖然我不會說,但我知道你是錯的。」他大吼。

  「我不曉得你為何突然提起這問題,又如此生氣。」莫晴搖搖頭。「但我真的認為在面對事實時,沮喪、憤怒、不甘……任何的負面情緒都是不好的,唯有誠心接受,平心靜氣,才能走出另一條路。」

  「不論什麼事情,你都是這麼乾脆地選擇放棄嗎?」隱隱約約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麼痛了,因為她的「想開」,不只對人、對事、對物,甚至對感情都是一樣。出了問題就再見,來者不追、去者不留。可那樣對真心喜歡她,卻因一時疏忽而造成隔閡的人,不是太殘忍了?

  「我……」她一時被他眼底濃烈的哀傷震懾住,呐呐無法成語。

  「對不起,打擾你們吵架了。」突然一道帶笑的男聲插了進來。

  「司馬先生!」莫晴回頭,瞧見司馬臣。「呃……昨晚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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