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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雖然做包子很辛苦,揉面挺費勁兒,在蒸籠前又熱得人渾身大汗,不過為了哥哥,我會忍耐。」

  憤怒、親情,兩種情緒交雜扯著康熙的心臟,半晌,他咬牙。「你,很好。」

  「謝謝哥哥,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份禮物,我現在去把它完成,很快就好,你等一等!」他一邊說、一邊跑,當然,也很有良心地把水雲初一起帶走了。

  來到廚房,他彎腰喘著氣。「哥哥的氣勢真是越來越強了。」

  「你還知道怕啊!」水雲初嗔他一眼,忍不住氣,兩指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不叫皇兄,喊什麼哥哥……你知道親自把一位皇帝迎進家門那種感覺有多恐怖嗎?」

  皇兄、皇弟,只要加了一個「皇」字,再濃烈的手足親情也會添入利害關係,還不如單純的「哥哥」、「弟弟」親切。

  所以他總說,他有一個哥哥,玄燁是他唯一認可的手足,至於其他,那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出身皇族?」

  「我以為你口裡的哥哥頂多是個王爺,誰知——總之,你害我受到了驚嚇,賠償。」當今禦弟耶!不敲他一筆,她都覺得對不起天地父母。

  「你手裡捏的那只耳朵就價值千金了,還想要什麼賠償?」

  氣鼓鼓地在他的耳朵上扭了兩下,她鬆開了手。「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東西我不要,拿真金白銀來償。」

  「你確定金銀珠寶你就啃得下去?」他那張臉又開始發光,笑得天真,真教人想一腳踹下去。

  「沒有金銀,你就拿銀票來賠。」不與他鬥嘴了,她直擊主題。「喂,你哥這麼大陣仗來訪,水家招待不起啊!」

  「他是我哥哥,又不是外人,不需要特別招待啦!」

  「你哥和你或許這麼想,但我得顧及外人的眼光,要是被發現水家對當今聖上不敬,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但如果我哥哥很喜歡你這種招待方式呢?」

  她不太明白。「皇上難道不在乎我們這些市井小民的無禮?」

  「你別把他當皇上。」他趕緊扭轉她的觀念。「你是我喜歡的人,我將來的娘子,便是他弟妹。對於大伯,你只管放心與他交談,偶爾親密些、甚至頂撞兩句也沒什麼。一家人,誰跟誰沒吵過嘴?不要因為他的身分就把他摒除於外,那反而讓他孤單、不舒服。」

  她有一點懂了。「唉,高處不勝寒啊!」

  他微彎唇角,露出一抹笑弧,卻沒有以前的肆意和天真,滿是空虛,一眼望去,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她心微顫,這才知道悲傷並不淨屬於淚水。一顆心痛到麻木,便成了笑,沒有生機、一片荒蕪的笑。

  她伸出手,用力地在他臉上揉了起來。

  「你還有時間笑,剛才是誰說要做包子給大哥當禮物的?還不快去揉面?」如他所言,他的哥哥也是她的,那就把恁多繁雜、無趣的禮儀規範拋了吧!以最真誠的心意相處。

  他看她的眼神閃了閃。方才,他好像又回到皇宮中,在那片一無所有的荒漠裡,他饑渴得幾乎死去。

  而正在他絕望無助的時候,她便像天降甘霖,又將他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水雲初,茫茫人世間,無數的男男女女中,他竟能遇上這麼個知暖知意又知心的可人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雲初,我說娶你是真心的,我一定光明正大、用八抬大轎迎你過門。」輕輕地牽起她的手,將那柔軟的軀體擁入懷裡,這一刻,他的心暖得發燙。

  她吸吸鼻子,眼眶好熱。她相信他的真心,但是橫亙在兩人間的滿漢之別,有這麼容易跨越嗎?

  她很怕,長這麼大,第一次嘗到這種凡事皆無法掌控,只能隨波逐流的無助……

  下午,水雲初還在為晚宴該如何款待康熙而傷腦筋時,艾新已經蒸了十來籠甜鹹葷素俱全的包子,說這就是今天大家的晚餐了。

  水雲初很為難。

  「真的就只讓他們吃包子?」即便他們兄弟情深,康熙不計較弟弟的惡搞,其他人會怎麼想?要是認為水家慢待皇上,有欺君之嫌,會被砍頭的。

  「不然呢?」若照皇宮的禦宴安排,一夜就可以吃垮水家了。艾新還想在這裡安度餘生,不想這麼快讓它煙消雲散。

  「至少上酒樓訂桌宴席吧?」知道要把皇上當家人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她心裡總是不安。

  「你訂普通酒席,哥哥沒興趣就算了,旁人還會懷疑你輕視哥哥,但上等的又很貴喔!」

  「你覺得要什麼檔次的才符合標準?」

  「一百兩跑不掉。」

  「什麼玩意兒!龍肉鳳肝啊?這樣貴。」

  「鯉魚須、翠鳥心,總之就是些吃不飽,分量又少,味道也不見得多好的東西,它們唯一的優點就是——珍稀。」

  水雲初喘口氣。「如果只有一次……那我還撐得住。」雖然她的心痛到滴血,但為了哄他哥哥開心,忍了。

  「不可能只有一次,哥哥這一來,沒有一、兩個月是不會走的。」期間,康熙還會用盡各種方法說服他回宮,他太清楚哥哥的個性了。

  她眼白上翻,腳步踉蹌了幾下。「我放棄,上包子吧!」

  「放心。」他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你忘了我是什麼身分,我親手剁的餡、揉的面、做出來的包子,就算值不了千金,百金也頂得過,誰敢說我們心意不夠誠,哥哥第一個會把那傢伙的腦袋摘掉。」

  是啊!她居然忘記這個關鍵了。是當局者迷嗎?還是情感惑亂了她的理智?

  她搖搖頭,有些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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