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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滾一邊去吧!臭小子。」錦衣公子掄著拳頭威嚇道。「你再多事,本公子就稟明父親,將你下獄查辦。」

  「哇!」商子任不怕,賣花女倒是嚇得緊捉住他的衣衫不放。「嗚,公子……」

  「放開!」眼看著沐紫鴛的清白就要毀在錦衣公子手上,商子任哪還冷靜得下來,使勁兒甩開賣花女,大踏步上前。「范少爺,我說咱們若越過縣太爺,上告知府大人,說你當眾強搶民女,這客棧裡的人都瞧見了,你說誰會被下獄查辦?」

  「我這就宰了你,看你還怎麼去告知府大人?」惡向膽邊生,錦衣公子竟妄想殺人滅口。

  「憑你也想殺他,自不量力。」一抹邪光自沐紫鴛眼底一閃而逝,趁著場面混亂之際,她伸出兩指點向錦衣公子胸膛要穴。

  「哇!」錦衣公子突然手捧胸口、整個人往地面栽去。「好痛、好痛,痛死我了……」他不停地在地上滾著,還拿頭去撞牆壁,像瘋了也似的。

  「你沒事吧?」商子任乘機將沐紫鴛救出。

  「我很好。」她對他盈盈一笑,纖弱嬌媚,瞬間又攫住了客棧中所有的注意力。

  「那就好。」他松下一口氣後,才有心情關心還在地上滾個不停的錦衣公子。「他是怎麼了?」

  「生了急病吧!」她說,一派的嬌柔無邪。

  商子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也許吧!我去請大夫。」

  「什麼?」她嗓音倏然拔尖,嬌柔的面具出現裂縫。

  「他罪不致死。」商子任說著,就想跑出客棧。

  「你……」她緊拉住他的手,燦燦水瞳裡寫滿不贊同。

  「他好歹是縣令之子,死在這裡,大夥兒都會很麻煩。」他拍拍她的手。「乖,讓我去請大夫救他。」說著,他擺脫她,轉身跑了出去。

  若非大庭廣眾之下,不宜驚世駭俗,沐紫鴛真想追出去,罵他一聲「大白癡」。那傢伙調戲他的妻子耶!這樣的惡徒,死一個少一個,有啥兒好救的?

  偏他好心,非救人不可,還急巴巴地跑出去為色狼找大夫。「濫好人、濫好人、濫好人……」真是氣死她了,找個時間,她非教會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不可。

  讓沐紫鴛更加深刻體會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的人是小翠,那個賣花女。

  自商子任偶然救了她後,她無時無刻不纏著商子任,嘴裡說著是要報恩,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翠根本是看中商子任,想拐了他做相公。

  好幾次,沐紫鴛暗示他,小翠對他別有居心,他卻不信,說什麼「人性本善」,要她別隨便懷疑人。

  結果可好了,人家請他吃飯,說要謝他救命之恩,他就真的去了,卻被兩杯烈酒灌得神智不清,若非她趕得急,他就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大白癡,你爹娘到底是怎麼教你的,讓你活到二十幾歲,還如此天真?」拖著他疲軟的身子走在漆黑無人的街道上,她忍不住叨叨罵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懂不懂?」

  「嗯!」他呻吟了聲,聽似十分難受。

  「你活該。」她嘴裡罵著,小手卻不舍地在他背後頻頻拍撫。「每次跟你說道理,你就跟我辯一堆子日、孟子說的,那些傢伙是聖人,根本不知民間疾苦;哪像我,自幼生在強盜窩,幾乎是挨白眼長大的,我知道的人情義理絕對比他們多上百倍,你就是不聽我的才會吃苦頭。」

  「咳咳咳……」為壓抑噴上喉頭的笑意,他不得不努力擠出兩聲嗆咳。

  「喂,你怎麼樣?」看他好像很難過似的,她衡量著要不要冒底細被拆穿的危險,施展輕功送他回客棧。

  他搖頭不語,實在是因為要忍住不笑,已經用盡他所有力氣了。

  但她卻以為他病了,顧不得其他,藕臂立刻環住他的腰、提著他的腰帶,快速往客棧方向奔去。

  「唔!」他翻起白眼,不是因為烈酒作怪,而是……有失常理的「飛行」,快要把他的五臟六腑給顛出來了。

  他頭暈目眩,唯一的感覺是晚膳在他腹裡滾動出來的噁心感。天哪,再繼續下去,他要吐了。

  「沐……沐姑娘……」他痛苦地喚了聲。

  「忍著點兒,就快到客棧了。」她以為他難過得受不了,遂好心地加快飛掠的速度。

  「停下來」他嘶喊。

  「就快到了……哇!」來不及了!他吐了,還吐在她身上。「商子任。」她既憂又急,索性把他整個人扛上肩膀,輕功施展到極限,抱著他,化成流星一抹,流泄過大地、直奔客棧。

  幸虧天色已晚,多數人早已入眠,否則她的行為非嚇死所有人不可。

  「再忍耐一下喔!」輕言慰哄,她扶他進房,再侍候他躺下。「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打水來清理這一切。」她不敢叫醒小二,怕丟臉,因此只好親力親為。

  他頷首不語,所有的力氣早被這場奔波給耗光了。

  沐紫鴛跑出去,半晌後,打來兩桶清水。

  「水來了,你是要自己洗,還是我幫你?」她換了套新衣服,長髮濕潤地披在肩上,顯然已先梳洗過。

  商子任大口大口地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坐起身來。「我自己來吧!」

  沐紫鴛見他臉色慘白,心微抽痛。「你很難過嗎?」她的聲音啞啞的,似摻雜著濃濃的不舍。

  他努力勾起唇角,給她一抹安撫的笑。「我沒事,多謝沐姑娘關心。」

  用那種虛弱到不行的臉說沒事,誰相信?沐紫鴛水亮的眸底又自漾滿名為「憂心」的霧氣。

  他心一窒,雖知她本性爽朗熱情,但或許是扮纖弱久了,偶爾她不說話,只以那雙明媚水眸娣人時,無限嬌柔自現,總會引得人心蕩神搖。

  他總是看著她,不知不覺便癡了。

  也許我遠比自己以為的更加喜歡她……他越想,就越難滿足於目前停滯不前的現況,他要她完完全全屬於他,究竟有什麼辦法呢?

  「商子任!」他一直不說話,她好擔心。

  他看著她,一向溫和的目光難得興起了劇烈的波動;好在她對他是有好感的,因此他要贏得她的心應該不會太難。

  她望見那樣的改變,心不禁慌了起來。「你……你到底要不要去清洗這一身肮髒?」承認吧!她是膽小鬼,因為她竟不敢直視他的眼,儘管那份熱情是她早盼望許久的。

  「當然要。」頂著一身嘔吐物訴情衷未免有失禮儀,所以他決定洗乾淨後,再來問她,為什麼要追來?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如此關心他?

  他們之間這種暖味不明的關係也該有個決斷了,走過這一程後,才能往更長遠的未來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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