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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救人沒有錯,但你莽莽撞撞,反而差點傷及人命又怎麼說?」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屬於不可抗力的突發事件,怎能全部都怪罪在我身上?」

  「你做事前如果懂得三思而後行,就不會有那麼多意外了。」他憤怒地伸手指著她的鼻子怒吼,卻忘了自己的右手還帶著傷,這一妄動,剛凝結的傷口又裂了開來,鮮血隨之淌出,在地板上點出朵朵腥紅血花。

  「旭日……」這可把愁兒嚇壞了,滴滴晶瑩如玉的珍珠淚重新凝聚眼眶,再也顧不得吵架,三步並做兩步沖進臥房,取來急救箱。「快點坐好,我幫你上藥。」

  他皺了皺眉頭,對於她翻臉像翻書,一下子比母老虎還凶,轉瞬間又變成一朵含淚的小花,恁般多變的表情,心情一時間很難調適得過來。

  然而個性直爽的人就是有這種好處,不會記恨。況且天真的愁兒更不懂得遷怒,單純的心思已全然集中在他的傷口上,小心翼翼脫下他的西裝、襯衫,露出一條十來公分的擦傷,面積不大、傷口也不深,但因為不停運動的關係,使得它正不停地冒出鮮血來,把整件白襯衫都給染紅了。

  她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傷口,感覺熱燙、粘膩的血液正不停滲出指縫,朝地板滴落,大片的血跡看得她又驚又慌,不禁鼻頭發酸,鬥大的珠淚直湧出眼眶、滑落蒼白的粉頰。

  「都是我不好……」她突地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你打我好了,是我害你受傷的,嗚……」

  「喂!」旭日赤裸的胸膛在她螓首不停磨蹭下,心底深處那股針刺般莫名的疼痛感,再次湧起,分不清是憐、是惜、是氣、是怒?只是她的淚總叫他難過。「別哭了,我又還沒死。」

  「可是你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已經止了。」他提醒她可以放手上藥了。「你自己看,血早就不流了,你還不快點幫我上藥?」

  「真的嗎?」她輕柔地松下幫他止血的手,看到他右臂上的傷口果然已經止血了,不由傻兮兮地笑了出來。「對喔!我都沒注意。」

  嘴裡說著,手下忙不迭取出一瓶雙氧水,用棉花沾濕藥水,幫他臂上的傷口消毒。

  「唔!」旭日低聲悶哼。這消毒水的滋味比子彈更難嘗。

  「很疼是不是?」看他臂上的肌肉一上一下顫抖、抽動著,叫她好不心疼。深吸口氣,徐徐幫他吹著傷口。「吹一吹就不痛了,你忍一下喔。」

  聞言,他忍不住在心裡偷笑,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這樣吹一吹就不痛了,神經病!不過看著她的天真純良倒真有安定心神、舒緩神經的作用。

  雖然愁兒已經儘量放輕手腳了,但上藥的過程仍讓旭日疼出一頭冷汗,當最後的繃帶紮緊後,他深呼一口氣,癱進沙發裡,再也沒力氣罵人了。反而是愁兒見到他一張失血過多、加上疼痛難忍的蒼白臉龐,不由好生愧疚。

  「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的,你打我吧!」她閉上眼睛,一臉從容赴義的表情,看得旭日好氣、又好笑。

  「我打你作啥兒?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學到教訓?懂不懂什麼叫『三思而後行』的道理?」

  「我認為『救人』沒有錯,若有過失,充其量也只是我沒聽你的話及時撤退而已。」她也夠固執了。

  一番話又把他的怒火給挑了起來,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聽著莫愁兒,除非你認錯,否則從現在開始,你被禁足了,再不准踏出公寓一步。」

  「我沒有錯!」她高聲大喊,這只不可理喻的霸王豬,以為大聲就贏了,想都別想。她憤怒地將手上的急救箱一丟,跑回房去,用力關上房門。「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麼了不起?」勃然怒吼雖然隔著一道木門,但高分貝的喊聲依然尖銳的刺耳。

  旭日氣得臉紅、脖子粗,兩隻火眼金睛死命瞪著房門,炯炯目光似要燒融木門,直襲房裡的小頑固:這個笨小妮子,腦袋裡灌了鑄鐵不成,比石頭還硬.怎麼說都說不聽,真是氣死人了。

  要不是真的關懷她、擔心她的安危,誰管她去死?真當他——慕容旭日是手軟、心軟的慈善家?拜託一下好不好。他的冷漠在業界可是出了名的。「羅刹總經理」的稱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如今卻為了一個不知好歹的笨小妮子弄得兩面不是人,她也不想想,全是因為她那!要是換了別人,看看他有沒有這麼好心?早打一頓、趕出去了,還輪得到她來對他發脾氣。

  「莫名其妙!」他大罵一聲,扭頭跑了出去。那顆被怒火焚燒的心臟再次傳來一陣似熟悉、似陌生的疼痛感,為什麼?他沒有生病,可是這骨子心痛……

  關上大門的同時,眼角餘光不小心瞥見翻覆在茶几上的飯盒,那個東西八成不能吃了。「算了。誰理那個小頑固,脾氣又臭、又硬,餓她一頓,教訓她一下也好。」他這樣告訴自己,然而……

  十五分鐘後,關上的大門重新開啟,另一盒熱騰騰的便當再次被擱置在茶几上,代替倒掉的那一盒,旭日的怒氣仍然未消,但……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發了什麼失心瘋?只能說——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他犯賤,活該嘛!

  業務會報仍在進行著,旭日不著痕跡地將手伸到大皮椅後,揉捏——下僵硬的腰杆,打一個禮拜前和愁兒吵架後,小頑固就和他冷戰至今,彼此簽訂不接觸條約外,她更在他的公寓裡劃下楚河漢界,臥室、廚房、浴室歸她;客廳、視聽室和工作間屬他。

  小妮子倒是很有志氣,絕不越界一步,搞得他也不好意思耍賴皮。本來她就無所謂,但他卻對夏威夷的牢飯興趣缺缺,所以不敢餓壞她,她的三餐全部由他專責供應,吃喝拉撒睡不成問題。

  可他就慘了,吃飯、洗澡尚能在飯店裡解決後再回來,這睡覺……唉!他又不能老是以飯店為家,偶爾在這裡睡個一、兩夜還可以,時間久了,難保不會出問題。但是回到家……天可憐見,等待他的永遠只有一張一米五的長沙發,想想這一米八的身量,要塞進一米五的沙發椅裡,真是難為他一雙長腿了,兩、三晚睡下來,連腰都快折了,老天!累死人了。

  他再一次用力掐緊眉心,提振精神,從不知道他手下這批人如此懂得「說話藝術」,一番報告演講得抑揚頓挫、盪氣迴腸,只可惜半個小時過了,他還抓不住那傢伙的話裡重點。

  有沒有搞錯啊?那兩道飛揚的劍眉緊緊鎖成一個深結,瞥一眼手錶,已經十二點了,九點開會到現在,整整三個小時,二十六名主管報告完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這些傢伙,每個人最少要演講半個小時,他以前到底是怎麼忍耐的?這一篇篇辭藻華麗的歌功頌德,分明是一堆沒用的廢話,聽得人耳朵流膿,他從沒像現在這般煩躁過,感覺這些會議、工作無聊到極點。

  他的耐力受到空前巨大的考驗,愁兒的肚子還等著他買飯盒回去填飽,資訊部主任的報告歷經四十分鐘的修飾才要進入主題,重點三分鐘帶過,又是一堆廢話。

  不明白,世上怎會有如此南轅北轍的人,家裡那個小頑固是說話、做事,都不經大腦,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種個性說好聽一點是直爽、天真;但換個解釋,何嘗不是沒大腦,傻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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