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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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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敖微笑聽孩子們的夢想,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他們最大的不過七、八歲,全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原本念書識字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但因為縣裡辦義學,所以在農閒或家裡暫時不需要幫忙時,他們才能聚到這裡認幾個大字。 他不求教出真正的狀元,只求教導孩子明白事理,努力上進,做個有用的人。 「好,今天講課到此,大家回去默書,下回背了這段給先生聽。」 「哎!」慘叫聲連連。 「要是默不出來,就要吃板子。」 「嗚!」 「別吵,咳!先生明天要成親了,接下來是除夕、過年,義學放假到元宵,所以下回上課時間是正月十六,大家有半個多月的時間默書,每天認幾個字,很快就背起來了。」 「喔。」好像挺艱難的,小臉蛋全是愁眉苦臉。 「記得明天過來豐富之家吃喜酒,幫先生的婚禮捧捧場。」 「哈!我們一定去!」眾孩童開心地叫了起來。「先生要當新郎倌了,我們要看新娘子……哇,在這裡!」 幾十隻眼睛往後看去,正在門外掀簾子的米軟軟窘得放了下來。 陳敖露出會心一笑,喚回眾孩童的注意力。「大家收拾書包,可以下課了,書本帶回家念,記得別弄丟,文房四寶也帶回去,有空練練字,千萬別練到弟弟妹妹的臉上,知道嗎?」 「知道了,先生!」 孩子們嘻嘻哈哈,仍捨不得離去,還有用功的,又伏到桌上練起字來。 「姨爹!」安心心牽著安雙雙和安對對,三個娃娃笑呵呵地跑了進來。 安雙雙和安對對才剛會走路,好奇大眼骨碌碌地四處張望,搖搖擺擺地像兩尊不倒翁,一模一樣的臉孔特別惹人注目,若不是安雙雙戴著繡花小帽,安對對戴虎頭小帽,連陳敖也分不出來呢。 「你們也來念書了?」陳敖揉揉三張小臉蛋。「那邊乖乖坐著,姨爹給你們看圖畫本子。」 他知道米軟軟不好意思進來,於是起身走到後門外。 「軟軟,怎麼有空過來了?」他微笑拉拉她的手。 「知道你要下課了,就帶他們出來散步。」學生一個個走出來,笑嘻嘻地瞧他們,米軟軟被看得臉紅。「順便跟你說,巡撫夫人又來了。」 「一個月二十兩,她接受了?」 「嗯。」米軟軟吃吃笑著。「她說,你心懷舊仇,吃人不吐骨頭,別的先生是一年十兩,你一個月就要二十兩,而且不教功課,只批文章,真是太貴了。」 「學生愈笨,老爹愈有錢,我就收得愈多。她也不想想批她寶貝兒子的文章,我得修辭、批註、大幅刪改,點出不通的地方,這可耗掉我多少心力呀!」 「敖哥哥。」米軟軟語氣略感疼惜。「你白天跑大戶人家教課,又教義學的孩子,晚上還要批卷子,幫人寫賀帖祭文的,有空還寫戲,你辛苦了。」 「軟軟你陪在我身邊,我再忙再累,也忘了。」他握緊她的柔美,深情望她。「再說教書寫戲是我的興趣,我一點也不辛苦。」 「還是少接幾戶人家的課,別累著了。」 「姊夫要蓋屋子了,我是家裡的一份子,身強力壯的,已經白吃白住一年,怎能不盡點心力?」 他的話,讓米軟軟感覺很窩心。 就當他是一家人,這才讓他「白吃白住」,不管大人小孩,大家陪他一起度過最低潮的時候。 一年來,他雖然曾經彷徨躊躇,但藉由閉門沉潛,念書寫戲,他重新找到生活重心;接著不久,袁大人知道他回來了,特地登門請他教導義學的孩子,他二話不說,允諾免費教導。慢慢地,有人來求文、求字,他也開始有了收入,過著像普通蘇州文人一樣的生活;而秋天過後,他更是忙碌了。 「瞧你,不管做什麼事,就愛出風頭,把自己忙壞了。」 「沒辦法!」陳敖一臉無辜,攤攤手。「我怎麼知道指點了那幾個秀才朋友,教他們寫八股文的致勝秘訣,他們全考上今秋的舉人?然後那些大官、大財主就找我去教公子讀書了。」 「呵,你這麼厲害,怎麼端個盤子,也會燙出水泡,」 「唉,我向來不會照料生活,到現在只學會燒水,所以呀……」他環住了她的腰。「我一定要娶軟軟來服侍我。」 「我很忙,才不服侍你。」她羞怯地推開他。 「明天洞房花燭夜,就讓我來服侍你吧。」 米軟軟的臉紅成一塊柿餅,還一路紅到脖子邊,和身上的紅襖子相輝映。 「我好想吃狀元糕……」他耍賴地拉住她的手。 「你這幾年吃了幾百斤,還不夠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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