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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米軟軟明瞭了這一切,這是她喜愛的陳敖,也是吳縣百姓敬愛的大人,為了原則,他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甚至得罪權貴也在所不惜。

  他是那麼堅毅,卻又顯得孤單,官場這條路,坎坷而艱險,絕非市井小民所能想像,他一路踽踽獨行,走的是如此辛苦!

  「敖哥哥,我跟你走。」她的水眸清澈。

  「你喊我了?!」陳敖欣喜若狂,這麼一聲軟膩膩的「敖哥哥」,教他所有的煩憂全忘了。「軟軟,再喊我!」

  「敖哥哥。」她含淚帶笑,紅著臉踮起腳尖,柔柔地在他唇瓣上一吻。

  「我的軟軟呀!」他發狂地吻她。這麼一個可人兒,他又是如何捨下啊?

  一吻再吻,心裡輾轉過千百個念頭,最後凝聚成他今晚前來的目的:若是愛她,就不該拖累了她,他必須告別。

  「軟軟,你知道的,我不能娶你了……」

  「敖哥哥,我也跟你上北京,去那座塔。」

  「軟軟,我知道你的心。」他微笑拂拭她的紅唇。「甯古塔不是塔,它在很遠的東北,比北京還遠,比乾隆爺的東北老家還遠,朝廷抓了一些不聽話的官員,就送到那兒去墾荒、養牲口。」

  「我可以陪你……」

  「傻軟軟,我這一趟北行非同小可,我是帶罪之身,有差人押送,還得戴枷,到了北京,投入刑部大獄,也不知審到何年何月才能定案,然後又要走好長的一段路去那座塔,到了那邊,鬍子也長得這麼長了。」

  陳敖說著還在胸前比了一下,但那輕鬆的語氣並不能減少米軟軟的驚懼,她愈聽愈心驚動魄,淚水滾滾不竭,他這一去是受苦受難呀!

  「我跟你一起去!」

  他溫柔地捧起她的小臉,為她撫拭淚珠。「軟軟,你絕對不能同行。我以前說過,我不要你為我擔心受怕,再說我失去自由,不能保護你,若你一人在外頭,我也是很擔心呀。」

  「我不會讓你擔心的,我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

  「我要你留在蘇州,跟你的姊姊、姊夫、哥哥在一起,讓我放心,好嗎?」

  「可是……可是……」她淌下淚水,流到了他的掌心。

  「我這一路去,要思考很多事,忙著寫辯白狀子,我沒辦法顧及你,甚至怕你會因我遭受牽連。軟軟,為了我,你要聽我的話,留下來。」

  「你會孤單的……」

  他輕笑道:「放心,我有差役和牢頭照顧,很熱鬧,也不怕沒飯吃。」

  「我不許你開玩笑!」她氣得掉淚,小拳頭捶上他的胸膛。

  「軟軟是大姑娘了,你很懂事的,姊姊快生了,店裡也需要你的幫忙,你乖乖聽敖哥哥的話,知道嗎?」

  「唔……」

  「再說我就不相信天下烏鴉一般黑,北京的刑部或都察院大官也許會聽我的解釋,屆時我一兩個月就回來了。」

  「真的?」

  望著她純然信賴的眸光,陳敖再怎麼沒信心,也用力點頭,讓她安心。

  「真的!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米軟軟輕咬下唇,很不情願地點了頭,淚水還是悄然滑下。

  她知道敖哥哥在騙她,若只是一兩個月的北京之行,吏部何需摘了他的官?他又何需愁眉苦臉與她話別?

  他總是哄她,為她著想,令她安心,一肩扛下所有重擔,除了家人外,再無人能如此呵護疼愛她。然而他有了困難,她除了流淚之外,竟是無法幫他!

  她可該怎麼辦啊?

  見她淚下如雨,陳敖的心都縮成一團了,拉起她的手,十指緊緊交握。

  此去凶多吉少,若無機會回來,他會寫一封信告訴她,要她另覓良緣,尋個好人嫁了……

  一念及此,他又是心如錐刺,但他何嘗忍心讓軟軟陪他受苦?

  思前顧後,原來他天性頑固,放蕩不羈,即使他繼續當官,但他折不下腰,低不了頭,拼命得罪人,軟軟若嫁給她,又要讓她承受多少擔心和恐懼?

  她是合該讓人疼愛的,他不該害了她。

  他很慢地、很柔地放開她的手,輕攏了她微亂的髮絲,微笑道:「軟軟,很晚了,我還要回去整理一些公文,你也該休息了。」

  「敖哥哥,我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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