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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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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自己丟臉,但可有想到我的感覺嗎?我已經在海灘撿起一顆最美、最大的貝殼了,可是那顆貝殼卻不敢承認。你明明也喜歡我,難道就不能敞開你的心,讓我們共同面對一切嗎?」 「海灘很大,更美、更大的貝殼還很多,只是你沒去找。」他看著漆黑的遠方,緩緩地說:「如果我有辦法離開,一定早就離開這裡了,你這樣糾纏不清,分不出現實和幻想,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她淚流不止,一顆心好像被碎成一片片,隨著秋天的冷風吹得四散飄零。 這不是大康,一向以幽默化解難題的大康到哪裡去了?他像個穿著鐵甲的武士,不但拿盾牌擋住她的每一句話,還拿尖矛亂刺,戳得她鮮血淋漓。 自衛?淚眼望著他,他的眉頭緊鎖,臉部線條僵硬,在在想以表情表達他「長輩」斥責晚輩的「嚴正立場」;然而,那顫抖的指頭,卻掩飾不了他混亂的情緒。 何必自衛呢?他以為搬一道牆擋在她面前,她就不會繞過去嗎? 他們兄弟就是喜歡玩這套「為她著想」的把戲,但她可不想像ld9佩瑜姐姐那麼「苦命」,等了這麼多年才找到自己的幸福。 或許是該給他一些時間和空間,讓他去正視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吧。 「好,我離開。」她毅然地站起身,用力抹掉淚水,堅定且義無反顧地說:「我明天就下山找工作。」 她不回頭、不多說,就這樣消失在黑暗的小徑裡。 走了?!她竟然就這樣走了!好像剛才的吵鬧只是一場幻影。 夜風呼呼吹來,他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第八章 冬天到了。 康伯恩坐在輪椅上——他也只能坐在輪椅上,癱瘓九年多來,他不是躺著,就是讓仲恩背著,輪椅是他的第二雙腳,讓他的靈魂可以走出困厄的身軀。 也曾經有個小女生,帶他走出密閉的幽暗斗室,讓他重新呼吸新鮮空氣,生命得以煥然一新。經過這麼多年,他早就明白,她是他的天使,他不能沒有她。 但是現在,生活沒有她、電話沒有她、伊媚兒也沒有她,他常常望著垃圾郵件發呆,試圖在其中找到她的名字。 「大哥。」沈佩瑜走過來,在他輪椅小桌上放了一杯飲料。「這是我跟智山媽媽學來的生機飲料,她說你好久沒喝了,叫我幫你留意。」 「謝謝,你自己也有一杯?」 「當然了。」沈佩瑜低下頭,滿足地看自己的肚子。「為了這個小貝比,我一定要補充營養,大哥你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常常在屋內發呆,有空叫南西陪你四處走走。」南西是新來的外勞。 「我自己可以走啦!還是讓南西去做家事,你就安心養胎、教小朋友英文,別忘了,你的工作可是栽培小幼苗喔。」他一語雙關。 沈佩瑜笑著走到旁邊的種苗架子邊,仔細檢視一格格分株的小嫩芽。「我沒忘,仲恩早上出門才特別交待過的,這邊的羽衣薰衣草幼苗最重要,才剛發芽,正是最脆弱的時候,連澆水都要用小滴管。」 望著她專注的神情,康伯恩微笑吸了口果汁,熟悉的怪味道流入喉間,差點令他嗆到,昔日的記憶一股腦兒湧了上來,好像有一隻小麻雀在旁邊吱吱叫,盯著他咽下果汁…… 「對了,」沈佩瑜又說:「智山媽媽說,如茵有打電話回來,她說她在台東的溫泉飯店適應得很好,主管很看重她,叫我們不用為她擔心。」 「喔。」 她好,他就安心了。她個性獨立、活潑開朗,不管到哪裡,一定都能過得很好的。 既然她不跟他聯絡,那他也不可能主動找她,她飛走了,他能做的就是默默祝福她,希望她早日找到真正的幸福。 一對三十余歲的夫妻定到圍籬外,那太太看到告示牌,忙跟沈佩瑜點個頭,轉向他先生說:…坦裡是私人住宅,我們走回去吧。」 「我聞到一種清香,好像從比較高的地方傳過來的,是什麼植物?」 「那邊有一排樹,」太太眯著眼睛仔細看,一邊形容給老公聽。「很高,大概有十幾公尺,葉子細尖,垂下來,是松樹嗎?還是扁柏?」 「那是柳杉,以前拿來做電線杆的。」康伯恩將輪椅駛向前,樂於解說。 「啊!」那太太被他嚇了一跳,隨即笑道:「這位先生突然出現,他剛才被一大叢花擋住了。」 那先生也笑說:「真膽小啊,我早就聽到輪子的機械聲音了,你是坐輪椅吧?」 「咦?」康伯恩發現他的眼睛有點奇怪。 「我眼睛看不見,」那位先生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齒,手掌緊緊搭在老婆的手臂上。「我太太就是我的眼睛。」 「才不呢,我是他的導盲犬。」那位太太笑得十分開心,還拍拍她先生的手。 「原來如此。」康伯恩愉快地說:「這位先生用『心」遊清境,一定覺得這裡美到讓你流連忘返吧。」 先生指著自己的心口,「我的心裝滿了美景,一下子還消化不掉呢!這都要感謝我老婆細心地解說,雖然我可以聽、可以聞、可以摸,但天空的雲、遠方的山、草原上的羊咩咩和牛伯伯都得靠我老婆幫我看,謝謝老婆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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