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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嬌叱聲消失不見,廚房門邊的簾子輕輕一顫,隨即放下來掩緊了。

  鬱相思拿著茶壺,臉紅心跳,一轉身,卻又撞上站在她身後的他。

  「你怎麼也來了?」她嚇了一跳,聲音壓得很低,立即掙開他輕扶的手,快步走離簾子,怕驚動裡頭的人兒。

  「你說要倒茶,我坐著無聊,跟著過來。」穆勻瓏如實道來。「瞧你站在門邊聽得入神,我也不敢打擾。」

  他聽去了多少兄嫂的對話?鬱相思已是面紅耳赤,忙將茶壺放在桌上,快步走出了屋子。

  她沒有往右邊的制香房,而是穿出竹籬,往溪邊走去。

  兄嫂成親以來,她不知撞過幾回他們親熱了。她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總是自己躲了起來,想也不敢想男女之間的那回事。

  剛才她和他待在制香房裡,雖是正襟危坐地焚香、聞香、談香,但只要她一抬眼,就會對上那雙灼熱的眼眸;若此刻再教她回去那兒,與他孤男寡女面對面坐著,恐怕會讓全身燙熱的自己燒了起來吧。

  水聲潺潺,長垂的柳條拂過水面,帶來一絲清涼意。

  她不必回頭,也聞得到身後一直尾隨著的靈犀香;兩位護衛大哥拉了三匹馬和阿騾,正在溪邊幫它們洗澡刷毛。

  她揮手跟他們打了招呼,再蹲下來洗手。

  「我在制香房待久了,就會來溪邊走走。」她順便拿水輕拍火燙的臉蛋,跟著溪裡她身邊的倒影道:「水邊多風,可以將沾在頭髮、身上的細碎香粉吹走。」

  「香粉飄到溪裡了。」穆勻瓏蹲在她身邊,也將雙掌浸到溪裡,久久不拿出來,微笑道:「這條溪一定很香,就叫香溪吧。」

  「要是溪裡都是香粉,魚兒也活不成了。」

  「沾了香的魚,就叫香魚。」

  「怎地胡扯了?」她站起身來,不料一串柳條從她臉上拂了過去,尖細的柳葉癢著她的鼻孔,令她不由得——「嗨糗,嗨糗。」

  「哈哈!」他笑得開心,這兩聲輕軟的噴嚏真是好聽啊。

  「你笑什麼呀!」她窘得跺腳,乾脆躲進了茂密的柳條裡。

  「不是傷風吧?」他撥開柳枝走了進來。

  「不是。」柳蔭裡十分涼爽,交錯的枝條遮避了他直視的目光,令她感到自在些了。

  「我家弟弟有個毛病。」她的兩聲噴嚏引起了他的話題。「每到春天氣候稍暖、百花盛開之時,總是鼻塞打噴嚏,十多年了都治不好,什麼氣味都聞下到,不知道有沒有偏方可以幫他?」

  「好可惜。」她語帶惋惜。「他聞不到你喜歡的香味?」

  「聞不到。」

  「這方法應該管用。你拿艾草、薄荷、冰片、樟腦,甚至生薑、辣椒,反正越是有氣味的越好,全部搗成泥,抹在比線香還細的竹枝上,伸進鼻子裡通一通就成了。」

  「這……管用嗎?」實在有點駭人聽聞。

  「不就偏方嗎?我娘都是這樣治我和我哥的。」她眨眨眼,笑意甜美。「要不待會兒我幫你搗一盅,給你先試試。」

  「不了。」他敬謝不敏,伸出了指頭,笑著往她臉上比了比,

  她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竟然就在鼻間摸到了涼涼的水。

  「哎呀!」好丟臉,她窘迫的跑出柳蔭。

  正想快步躲回屋子時,小徑那頭跑來一個人,後面還跟著一頂轎子。

  「小思!小思!」原來是常常過來的沙滿福。

  「郁姑娘,我來了!」轎簾掀開,唐友聞也猛揮手。

  穆勻瓏走出柳條蔭,笑意盎然,踩著穩定的步伐走向屋子。

  今兒的午飯桌上格外熱鬧,除了鬱家三人,還有三個客人,另外兩尊門神,則是自個兒端了飯碗到旁邊吃。

  「郁姑娘,郁大哥,郁大嫂。」唐友聞捧著飯碗,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眼睛卻只放在鬱相思身上。「讓你們請這一頓飯,真是多謝了。」

  「他不知道路,我帶他來的。」沙滿福面無表情。本想監視唐大少爺,沒想到姓田的貴公子還沒走,而且還在小思家過了一夜。

  沒送小思回家實在失算!他用力捏緊筷子,將一塊雞肉夾得出油。

  「滿福哥,你愛吃我家種的青菜,多吃些。」鬱相思招呼他。

  「小思知道我愛吃的菜耶。」沙滿福得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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