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默雨 > 戀戀小王子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她不舍,真的不舍他的用心;她猜想,小王子一定是想在餐廳人員跟他們說沒位子時,突然很神氣地說他有訂位,嘻皮笑臉討她一頓罵。

  「對不起,對………」她總覺得說不夠對不起,聲音噴住,喉頭一酸,淚水就氾濫而出。

  「沒!沒有………」他慌了,剛才他都不怕那對婆媳的惡勢力了,卻讓她軟綿綿的眼淚給嚇到,忙說:「你沒掃我的興。這樣就哭?」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扼止眼淚,然而嘴一癟,反倒擠出更多淚水。

  望著她掉淚,王明瀧頭一回明白為何作家要用斷線的珍珠來形容女人的眼淚;一顆顆,晶瑩,淒美,令人心疼,尤其這淚水是為他而流的。

  開車送她回家那晚,他不知道她哭的原因;今天,他是知道了,卻是一樣慌張,一樣不知所措。

  從口袋拿出手帕,拿指頭戳戳她,她卻是低頭不看他。

  捏著手帕,他像個呆瓜坐著;他不敢驟然去抬她的臉,萬一又被她的鐵沙掌打回來,他想,他也會哭的。

  怕被拒絕?他忽然瞭解自己不跟她說訂位的原因了;不單單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而且是因為他非常期待今晚的飯局,若她真的不願意來,他再默默取消就好,既不會讓她為難,也不會顯得他有「心機」。

  但,她來了。他剛才看了她的手機,發現她之前急著上網,原來是在查電影時刻;那麼,她也在期待什麼嗎?

  「沒吃到自助餐,沒、沒關係,以後、以後再吃就好。」可惡!他講話怎結巴了,連安慰人都不會。「現在陪你坐在一起,就好,一點都不掃興。」

  「嗚嗚………」

  「傅副科長,你好脆弱。」他可怎麼辦啊。

  「承認自己的脆弱,也是一種勇敢。嗚。」她抬起頭,又哭了。「我要將你的話記下來,將來寫進我的哲學著作裡。」

  「別抄了,我也是拷貝勵志書上的句子。」她打開包包,準備找面紙,帶著鼻音說:「講漂亮話容易,誠實面對自己,難啊。」

  「給你。」他將於帕遞到她眼下。

  她順手就接過來,往臉上拭淚,按了按,抹了抹。

  天色已全黑,燈光照出輝煌夜景,附近有街頭藝人自彈自唱。每個週末,此處皆是一樣的景致,但坐在這裡的他們,心情已有微妙的變化。

  「你手帕今天沒擦過鼻涕吧?」她問。

  「沒,很乾淨的。」

  她攤開這條男生的灰格子大手帕,整個蒙在臉上,用力吸聞屬於他的松木氣味,再有混亂起伏的情緒,也讓那清爽溫和的氣息給撫平了。

  如此藏在他的氣味裡面,就像是他的安慰,不必言語,不必動作,她已心情寧靜,心滿意足。

  她不想拿開,因為一翻開來,松木氣味便會逸失到空氣裡,她再也抓不到;事實上,她從來就不認為她能抓住他的一些什麼。

  ——只願能愉快相處,好眾好散便是…

  「妖!」他掀開手帕一角,躲貓貓似地喊一聲。「我不在家。」

  「叩叩,傅佩珊小姐。」他以指節輕敲她額頭。「你都不理我。」

  「幹嘛啦。」她拿下手帕,展露笑靨。「你撒嬌喔,像小孩一樣。」

  「你這次才是真的笑,剛剛幾次笑得好難看。」他定定地看她。

  「你管我怎麼笑!」她故意擠眉弄眼,再拿手帕抹掉眼角被他給逗笑的淚珠,一不小心,沾上了鼻水。

  「喂,你什麼時候當上王德機電的董事長?我,都不知道。」她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地將手帕摺疊起來。

  「昨天下午董事會改選,星期一才會正式發佈消息。不過,大家都知道了,我今天上課忙著派名片。瞧,這不就證明了你都不理我。」

  「我整天打呵欠,休息時間就趴在桌上睡死了,哪管得到你。」

  「你總是消息不靈通,哪天被抓去賣掉了都不知道。」

  「差個一兩天而已。再說,有一堆大頭恭喜你,不差我一個。」

  「我是不差你一個客套的道賀,但是被當作辦公室大盜就嚴重了。」

  「哼,我沒拿、電擊器或防狼噴霧對付你,算是客氣了。」講到這個她就瞥扭,如今跟他熟了,索性問清楚:「你當初怎麼不直接說出你是誰?」

  「我想看你的反應。看看你在不認識『王明瀧』這個人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麼『正常』的反應。」

  「你真賊,存心看我出洋相?」

  「你那天好兇悍,凶到我如果不配合你演出,就太對不起你努力維護公司安全的魄力了。」他笑說。

  「你喔!」她指向他的心口。「這裡藏著一個愛玩、愛作怪的小孩,偏偏必須扮成高尚人士,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就要惡作劇。」

  王明瀧全身一下子熱了起來,好似那個藏著的小孩在他體內歡呼跳躍;難道他自以為表現得成熟冷靜,在她的眼裡卻完全破功。

  「不。」他還是不想承認所謂「內在小孩」的說法。「我不是惡作劇,我是以哲學家的立場觀察人生百態。」

  「哦?有觀察到什麼?」

  「像是去買三明治,老闆娘本來不知道我是誰,後來大概是有同事跟她說我的身份,再去買時,即使人多排隊,她也會先問我要吃什麼。」

  「不喜歡這樣?」

  「有時候,我不想享受特權,我想當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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