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默雨 > 戀戀小王子 | 上頁 下頁
十四


  「什麼叫做或許有吧?不對不對,我才不信你沒交過女朋友。」

  「你還在幫公司的女生探聽?我打一份自傳,給你去宣傳。」

  「你徵婚條件寫清楚一點,免得人家女生自以為符合條件,跟你去約會,卻還要聽你在那邊說柏拉圖、提拉………不,蘇格拉底的。」

  「你有概念,沒有講成提拉米蘇。」

  「就是差點講成提拉米蘇了,剛才附餐甜點真好吃。」

  「說起蘇格拉底,他有一句名言,就是:『我只知道,我一無所知。』也因此他持續地追求智慧和真理;而我們一旦知道什麼是對的,就會去做對的事。每個人都有判斷是非的能力,不違背自己的理性,也就不會做不好的事,這樣才能得到快樂。」

  她很努力地去理解他的話,但還是不得不說:「對不起,我不是你的約會對象,你不必拿出哲學理論嚇走我。」

  「我一時忘了,總以為女生跟我說話,就是想追我。」

  「是喲?」她學著他的語氣,瞟向了他。

  俊美臉孔,明朗笑容,筆挺西裝,依然是個亭亭玉立,不,是玉樹臨風的陽光健康文藝青年,但她怎麼看,就是一隻自負得要命的邪惡大海怪。

  「傅副科長好像不同意?」他也望了回來。

  「我怎會不同意呢?」她扯出最亮麗的笑容。「我正想說,笛滴呀,你長得好漂亮、好可愛又好有學問,姐姐想追你耶。」

  「好啊,你來追。晚上去哪裡吃飯。」小王子也是笑容燦爛。

  她竟然忘了,他的臉皮跟她一樣厚,拿話虧他只會讓自己下不了臺。背上熱呼呼的,好像點起一把火,她好懊惱自己怎會有這種窘迫戲。

  「你竟敢對你的主管不敬。下午四點以前不把應付支票做好,小心我釘到你滿頭包,明天工作加倍。」

  「又來了。女人就是番,五點半才下班,幹嘛催這麼急?」

  「不錯嘛。」她倒笑了。「你會討價還價,已經有職場求生的能力。」

  「是的,我終於懂得『能者多勞』是安慰傻瓜的話。」

  是在說她嗎?她不在意。「總是要有人做傻瓜,不然大家一起擺爛,你家公司不賺錢,你還能躺著領股息發大財嗎?」

  「謝謝。」

  「嘿,你現在也體會到勞工朋友的辛苦了。」她順水推舟:「拜託你,董事會通過明年加薪吧。」

  「我會將你的意見轉達給董事會,還有其它重大提議嗎?」

  「當然有了。喔,我要生理假,請休假時不能刁難;增加午餐津貼,鼓勵員工進修,建立健全的人事制度………喂,你有沒有在聽?」

  「有。請繼續。」

  她不信他會照單全收。要說員工的苦水,特助這幾年應該也有所體會了,輪不到她來加油添醋;但她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可以說話的「高層人士」,自然是要大吐特吐苦水了。

  冬日中午,陽光溫暖,吃飽了,身體熱了,就有能量持續在職場戰鬥,努力生存下去了。

  上班挺有趣的。人生百態,盡在這個二十五人的辦公空間裡。

  王明瀧特地帶來一個有指針的小時鐘,每天一早坐定後,便將小時鐘擺在桌子左側,好能同時看時間和傅副科長。

  八點十分,傅佩珊準時打卡,不管她穿著牛仔褲或是正式的上班服裝,她在八點十五分一定著裝妥當,並且泡好一杯麥片,坐下來開機。

  八點十七分,化妝完畢。

  八點二十九分,吃完早餐,補個口紅,並且瀏覽完網路新聞,直接將畫面切到資金需求表,拿出計算機,開始工作。

  他看了一個多月,除了第一天提早上工,還有一次被捷運擺點外,她分秒不差,照表操課。

  他懷疑這個女人有雙重人格。工作時,衝鋒陷陣,精明幹練,錙銖必較;等一離開了辦公桌,轉頭話起家常,就是個尋常的傻大姐,漫不經心,直來宜往,大而化之;而在該留心的時候,她那細膩敏銳的心思又令他驚奇不已,從而產生一種他也無法形容的詭異感動。

  跟她說話,不必防備,不必對抗,可以正經講公事,也可以開玩笑;可稍一亂扯,她就要生氣,然而那種生氣不是真的忿怒,而是接近「番」的無厘頭表現,隨意吼幾句,脾氣也就煙消雲散了。

  她不當他是少爺或王子,而是一個她所管轄的普通職員,該教的教,該罵的罵,該獎勵的………嗯,她好像還沒誇過他工作表現好,真是吝嗇。

  他繼續審視她的側臉。明知這樣子看人很不禮貌,然而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動不動就要分析人性的老毛病。

  呃,雖說長相向來不在他的分析範圍,但他還是開始研究起她的臉部構造。

  她沒有讓人驚豔的美麗,卻很耐看;五官大小合宜,適當地擺在臉部,便是端正清秀;她化妝後膚色會明亮些,不刻意蓋掉臉頰的雀斑,眼睛也不會突然變成像魔戒的咕嚕那麼大,她還是原來清爽又輕快的她。

  此刻,她披著柔亮黑髮,安安靜靜地拿湯匙舀麥片,一口一口吃著,那低眉斂目的模樣,就像是個溫婉端莊的古典仕女。

  「看夠了嗎?」如他預期,她轉頭過來吼他。

  真凶。可惜啊,她講起話來就破功了,跟溫柔兩字完全沾不上邊;對了,她還有一雙瞪起人來分外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

  「今天看完了,明天再繼續看。」他將小時鐘擺回桌面正前方,現在時間中原標準時間八點二十分,還算是早餐時間,他也就再扯下去:「我還是無法理解,一塊粉餅和一支口紅竟能將女人變得閃閃發亮。」

  「我也不能理解,你拿髮膠隨便抓幾下,你的頭毛全部立正站好。」

  「全部立正還得了,變刺蝟了。」

  「不是刺蝟,是深海裡的大海………膽。」

  「深海裡的應該是大鳳梨,不是海膽吧?」

  「對不起,王小朋友,我已經過了看海綿寶寶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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