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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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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佔用公司人事經理的上班時間,這就不對。」 「沈董事長,我請假了。」吳嘉璿忙說。 「呵呵,不是要討論提案嗎?」其他董事出來緩和氣氛。 「我有意見!嘉璿,你幫爸爸念出來。」 吳嘉璿拿出準備好的紙張,字字清晰念道:「有關發行二十億GDR一案,本席堅決反對。一,投資計畫不明確。何謂提升高階技術?二,去年才增資,今年尚未做完整的財務評估……」 「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意見!」沈光雄怒聲打斷。 「表決就知道了。」吳慶國勾起一抹冷笑。 投票結果,吳氏家族以三分之二強的反對票,否決沈光雄的提案。 董事會結束,吳慶國讓女兒扶著,耀武揚威似的將拐杖敲得咚咚響,再帶著勝利的笑容揚長而去。 蕭昱飛整理妥當,走到獨自坐在會議大桌前的沈光雄身邊。 「爸爸,下樓休息了。」唉!每開一次董事會,爸爸就要老一次。 「可惡!跟我作對三十年了,就是存心要我好看!」沈光雄用力捶下桌子。 「爸爸,別生氣,你年紀也大了,萬一血壓沖得太高,會像舅舅一樣中風喔。」 「我才不像他!卑鄙!自大!自私!奸詐!他生病是他活該!」 蕭昱飛有滿腔疑問。若是早個八年要他喊吳慶國一聲舅舅,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可是多年過去了,那些年少的紛擾悲傷早已塵封箱底,只要蓋起箱子,他就可以坦然面對「表妹」和「舅舅」;但是爸爸永遠不願關上箱子,就任記憶的箱子風吹雨打,腐蝕得更加嚴重。 「爸,你為什麼那麼恨舅舅?」他說出這幾個月以來的觀察。「其實舅舅能管理那麼多公司,幾次出面解決翔飛的財務危機,他也有他獨到之處。」 「他是趁人之危!」 「好歹舅舅也把翔飛拉起來了,吳氏家族的挹注幫了很大的忙。」 「連你……也來反對我?」沈光雄神色顯得悲哀,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惱怒地說:「是不是他叫他女兒來迷惑你?要你勸我投降?!」 「噯。」老人家看很多狗血電視劇喔。「爸爸呀,我不是反對你,我只是陳述事實;而且,嘉璿早就結婚了,我怎敢讓她迷惑?要吃官司的。」 「她結婚了?她什麼時候結的婚?」 「爸爸呀,好久好久以前嘍。」就知道老爸不關心老婆娘家那邊的事。「去年吳家奶奶八十八大壽,總統都去道賀了,你也沒陪阿姨去吧?」 「我管他家有什麼喜事喪事!都是他們害我到這種地步……」沈光雄由激動轉為頹喪。「昱飛,你知道嗎?如果沒有吳慶國,我就能和你媽媽結婚了。」 「咦!」大驚奇!趕快坐下來聽故事。 沈光雄看了一眼兒子,又歎了一口氣,表情更顯滄桑落寞。 「當年,我是不得已結了婚,可是,我一直沒碰她,吳慶國知道了,借著交際應酬,帶我去舞廳、酒家,我推不掉,常常被灌得迷迷糊糊的,有一天回家,我以為她是芬芳……」 「因此,我有了一個親弟弟昱翔。爸爸,謝謝你。」 「什麼意思?」沈光雄兀自沈溺悔恨,不解地望著兒子。「如果她不懷孕,我就可以跟她離婚……天!芬芳生下你的時候,還沒結婚,她在等我……」 唉!媽媽早就心死了,她不是在等這個爸爸,而是還不敢接受家裡爸爸的愛。 蕭昱飛當然不說破,不過,他得趁機拉一把始終自憐自艾的爸爸。 「爸爸,如果你很愛媽媽,為什麼當初不能不顧一切和她結婚?」 「我是沒有勇氣……我喜歡畫畫,你爺爺說沒出息,要我學商;我不想管公司,幾個兄長硬是塞了好幾家公司給我。我都接受了,可是我活得很辛苦……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芬芳在院子裡掃落葉,早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好美、好清純,我將她畫了下來,愛上了她,也只有她,才能讓我擺脫束縛……」 「可是你束縛住媽媽了。我想,愛一個人,不是讓她痛苦吧?」 「唉!一切都怪我……」沈光雄低頭以手猛按額頭。「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去看她,看她過得好不好,可是,我沒勇氣,我對不起她……」 「爸爸,給你看,這是我在美國念書時,媽媽來看我,在校園拍的。」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蕭昱飛掏出皮夾,展示裡頭的照片。 一個頭髮燙得短短的婦人,穿著外套長褲休閒鞋,腰間一個霹靂包,手裡拿著一副墨鏡,快樂的笑容撐得臉蛋圓滾滾的;而襯著背後的宏偉建築和摟住她肩頭的高大兒子,更使得她的身材顯得矮小臃腫。 這是他想念的芬芳?!沈光雄怔忡地盯著照片,久久說不出話來。 舊日的美麗輪廓變扁又變大,不再有飄逸長髮,不再有隨風擺動的長裙,不再有纖細高挑的身材,不再有他朝思暮想的靈秀氣質…… 看了半晌,他掩上皮夾子,長長歎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天花板,眼角隱隱有淚光閃動。 「人老了,變成歐巴桑,我不能再說美淑俗氣……」感傷過後,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他用手抹抹臉,露出釋然的笑容。「昱飛,我也是歐吉桑了。」 蕭昱飛收起皮夾,笑說:「爸爸是最英俊瀟灑的歐吉桑。」 或許,長久以來,爸爸愛的不是媽媽,而是加諸于媽媽身上的夢想和幻影吧。 「那個時候……」沈光雄望著兒子爽朗的笑臉,不禁慨歎地說:「我堅決反對你和嘉璿交往,其實跟你祖母沒有兩樣……」 「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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