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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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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逆的死查某囝仔!我才不給她量血壓!」 吳慶國氣衝衝地靠上女兒幫他墊好的靠枕,順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橡皮球猛捏。 他大概忘了,那顆橡皮球也是嘉璿為他準備的貼身複健小工具喔。 心情有點煩。吳嘉璿緩緩踱步,讓夏日陽光曬暖她的肌膚。 一離開家,她就不再去想那些紛紛擾擾的恩怨了。 原以為,她可以一輩子「躲」在美國,不再回頭,卻因為爸爸的中風而讓她回到了原點。 但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八年來的生活歷練,讓她學會了不再依靠父母和他人,所以即便是同樣從原點出發,她相信自己將會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走進熟悉的「想飛藝廊」,她點了一杯拿鐵,坐在靠窗的座位邊曬太陽,看著小庭園裡的花草,靜靜地享受她的午後時光。 這裡的主人好久沒有換新畫了,但結合畫廊和咖啡店的浪漫氛圍,還是吸引了不少藝文工作者在此聚集。 「到底這個SKS是誰?你是藝評家都不知道?」隔壁桌在聊天。 「我要是知道,就搶著當他的經紀人了。他畫得那麼好,卻是不參展也不賣畫,擺在這裡好像在開美術館——嘿!你當店長的,真的不知道SKS是誰?」 年輕的店長送上咖啡,笑著回答:「都被問過一萬遍了。我真的不知道啦!我老闆會送新畫來換舊畫,我問他SKS是誰,他說是他親戚,就這樣。」 「喔,這裡以前好像只是畫廊,沒有賣咖啡?」第四個聲音出現。 吳嘉璿心一跳,猛一抬頭,看到隔了兩張桌子正拉開椅子坐下的他。 蕭昱飛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她,屁股懸在半空中,一時坐不下去。 店長繼續回答問題,興奮地望向吳嘉璿。「是那位小姐的建議喔。她常常來這裡看畫,我本來只是看店的工讀生,兩年前她說可以試試複合式經營,這樣才有收入,也能吸引更多人來看畫。我跟老闆說了,老闆過幾天就重新裝潢了。」 「這位小姐貴姓?」藝評家熱烈地看著吳嘉璿。 吳嘉璿微微一笑,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又轉身看外面的陽光。 既然畫家隱身幕後,她也樂於當一個無名的支持者。 但是,他回來了,她不應該再來,想飛藝廊已經變成她的「危險場所」。 她拿起賬單到櫃檯付賬,盡可能地保持從容的姿態離開。 或許是午後的陽光炙熱,外頭的人行道沒有幾個行人,她走著走著,突然感到些許孤單,就站在路口,考慮著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地上自己的影子旁邊粘上另一條人影,靠得很近,她立刻轉過了頭。 「嗨!」蕭昱飛拉開微笑。 那笑臉就像赤炎炎的陽光,刺得吳嘉璿突然渾身灼熱,心跳加速,但她沒有表現出異樣,只是禮貌性地微笑以對。「請問有事嗎?」 「我忽然想到,應該要向幫我爸爸畫廊轉型的人道謝。」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和工讀生聊聊而已。」她轉向右走。 「咦!你真的知道是我爸爸的畫廊?」蕭昱飛與她並肩齊走,忍不住好奇。因為他知道多年來,爸爸偶爾會冒充路人進去畫廊看畫,卻從來不出面,將畫廊經營交給跟隨他三十多年的司機阿聰去打理。 「我看過他的畫,記得他的畫風,還有他的英文縮寫簽名。」 當初她隨意走進這家沒有名字的畫廊時,就被一張似曾相識的風景油畫給震楞住了。記憶倒帶,那是她在那間空蕩蕩的畫室看過的。 「看過?」蕭昱飛立刻記起她酒醉醒來的早晨。「對喔,你喜歡畫畫,應該也喜歡看畫了。常常來嗎?」 「偶爾。」 「奇怪?以前沒有招牌的,不過要做生意的話,還是得取個店名。」 「應該是吧。」吳嘉璿帶著淡淡的、也仍是那禮貌性的笑容。「如果沒事,我要走了。」 「等一下。我聽詹經理說,你爸爸中風,現在還好吧?」 「你是聽詹經理說,不是聽你爸爸說的?」她反問。 「呵,我爸爸很忙,可能記不得三年前的事情。」 「看來你想幫你爸爸鞏固位置的話,消息還是不夠靈通。不過,你儘管問詹經理,他外號『狗腿詹』,又叫『八卦詹』,他一定可以提供你許多有利的資訊。」 這是相敬如「賓」或是「兵」呢?看來吳沈兩家是勢同水火了。蕭昱飛笑道:「說得好像仇人一樣。我來翔飛不是來打仗的,大家都是親戚嘛。」 「嗯?」 「我只是很單純的問候你爸爸。」他的表情很無辜。 「我爸爸很好,多謝關心。」吳嘉璿也淡淡笑著,四平八穩地說:「下次董事會,他仍然會準時出席。」 「這就好。」 「不過,我想你也不要在翔飛浪費時間了。吳氏家族目前在董事會有三分之二的席位,如果要改選別人當董事長,一定會通過的。」 「哦?別人?是你爸爸?」 「我不知道。」那探詢的笑容令吳嘉璿有點懊惱。她不明白,她大可以轉身離去,何必跟他說這麼多話?是因為爸爸要她去刺探他的反效果?還是不忍零社會經驗的他捲入兩家鬥爭,而要他知難而退? 不忍?她站在路口,仍然不知道往左走還是往右走。 「謝謝你的建議,但我暫時不會離開翔飛。」蕭昱飛沒注意到她的停頓,直接向右轉,帶著滿足的笑容說:「難得和爸爸、昱翔一起工作,我很珍惜這個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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