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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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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了顯得更加陰暗,除了吉利黝黑的身影之外,再也看不到其它東西。阿山嫂抱緊兩個孩兒!屏氣凝神聽吉利念著咒語。 「天靈靈,地靈靈,阿山亡靈速歸來;縱穿陰陽,腳步不停,回頭來見舊家人杳杳冥冥,骨肉相連,莫忘兒女把爹盼……」 小鈴兒輕輕搖晃,似乎為亡靈引路,伴隨吉利單調低沉的聲音,房裡的空氣越來越冷,也逐漸令人窒息。 油燈突然抽高變亮,吉利頭歪,一下子止住念咒,搖鈴落地,發出叮鈴脆響,油燈隨即恢復原來的黯淡。 阿山嫂不覺驚叫一聲,兩個孩子也抓住娘親的手。 「阿秀,我回來看你了。」悠悠緲緲的聲音傳了開來。 「阿山,是你嗎?你聲音變了……」阿山嫂顫聲道。 「陰陽兩隔,有聲無形,我借阿利講話,聲音自然不同了。」 阿山嫂掉下眼淚。「你終於回來了,孩兒很想爹,他們沒有爹……」 「爹!」大樹激動得想跳到桌前。 「大樹,你不能過來!爹是純陰之身,會害了你們。」吉利小心地以肚腹說話,阿山是他們至親的人,語氣聲調都要學得像。 大樹哭道:「爹,我不要你死掉,我要爹啊!」 「生老病死,都是天意,違背不得。大樹,你是大哥,要懂得堅強,孝順娘親,照顧弟弟,爹才能放心離開。」 吉利明白,當初阿山得了急病,昏迷一天就死掉,什麼也來不及說,所以他們母子三人才會如此悲痛,難以接受阿山遽死的事實。而今晚,就讓他代替阿山哥,好好安慰他們,重新讓他們站起來吧。 大樹抹抹淚。「大樹是好兒子,大樹會聽爹的話。」 阿山嫂哽咽道:「阿山,你在那邊好不好?我燒的紙錢夠不夠用?」 「我很好,不要再燒錢了。」吉利頓了頓,」面靦著眼睛,留意她的表情,終於決定道:「阿秀,你賢慧能幹,謝謝你為我持家、生養兒子,你是我的好妻子,我很愛你。」 阿山嫂熱淚盈眶,丈夫生前從來沒對她說過這些話,她如癡如醉地望著上吉利,心底的空虛已經被這句話所填滿。 吉利打鐵趁熱,繼續道:「是我對不起你,先離開你們,阿秀,不要守著我,遇到好人就嫁吧,好好拉拔孩兒長大。」 阿山嫂突然放聲大哭:「沒辦法了!昨天你弟弟來過,他說房子和田地是爹給他的,他要收回去。阿山,沒有了田,我怎麼過活啊?!」 竟有這種事!阿山的弟弟向來好吃懶做,一直住在城裡,阿山的父親早就把田地留給阿山,沒想到弟弟趁哥哥屍骨未寒,跑來搶財產了。 吉利忙道:「他沒有地契,口說無恁……」 阿山嫂聲嘶力竭「我也找不到你的地契啊!沒有地契就沒有證據,你到底藏在哪裡?」 天!他怎麼知道阿山的地契放在何處?正猶豫下一句話時,耳邊突然鑽進輕柔的聲音:「田契和房契藏在床板下面,用一塊薄木板封著。另外,在床下右邊第三塊磚,裡頭藏著二十幾兩碎銀子。」 語聲柔和,如微風吹拂耳畔,那是合歡的聲音! 吉利睜大眼,想在黑暗中尋找她的白色身影,然而四周漆黑一片,什麼也見不到,他不禁後悔把油燈弄得這麼幽暗。 「你在哪裡?」他不自覺地恢復本來的聲音。 「你在哪裡?」阿山嫂他驚惶四顧,想找丈夫的影子。 吉利自己不小心中斷召靈儀式,只好推亮油燈,無奈地道:「阿山哥走了,他來得太久,世間陽氣會摧毀他的魂魄,他不得不走。」 阿山嫂拭著淚水。「可是,他還沒有交代完……」 「剛才我追上他的魂,他跟我說了。大樹,小樹,你們過東幫吉哥哥。」 兩個孩子幫忙拿起床上的被褥,吉利和阿山嫂合力翻起床板,果然看到下釘著個扁平小木箱,拆開來看,裡面不只放了房產地契,還有兩塊乾癟的小硬塊,和一雙乾淨的舊布鞋。 阿山嫂拿起布鞋,頓時淚流滿面。「這是我幫阿山做的第一雙布鞋,後來他長大穿不下了,過沒多久我便嫁給了他,又繼續幫他縫布鞋,沒想到他還留著……」 大樹拿起小硬塊,上面別著一片硬紙片。「娘,這是什麼?上頭有我的名字,那一塊也寫著弟弟的名字。」 阿山嫂仔細一看,抱緊孩子失聲哭道「這是你們的臍帶啊!你們的爹爹當作寶貝留下來了,他真是疼你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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