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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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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火、豆牙,孝女娘娘玉成你倆的婚事,還不快來謝恩?」吉利催促著。 「是!」一對小兒女趕忙向女童神像拜謝。 「大喜之前,不要忘了來還願啊!」吉利笑眯眯地提醒。 送走三個人之後,非魚傾慕地道:「師父,還好你教過我扶乩,我才能幫孝女娘娘傳達旨意……」 拳頭敲下。「你假傳聖旨,滿紙白字,孝女娘娘看了也會昏倒!」 摸著滿頭包,非魚噘了嘴。「我幫你,你還打我?仙姑姐姐在這裡……咦?仙姑姐姐不見了。」 「她去休息了。」 無處申訴,非魚只好揉揉頭皮,問道:「師父,我要跟你學孝女娘娘附身。」 「等你再聰明點,我就會教你。去練字!」吉利接過非魚遞送的拐杖,慢慢地走回小桌邊坐下。 他沒心思敲非魚了,現在他只擔心合歡那張過分蒼白的鬼臉。 *** 夜裡,沒有人看到合歡,只知道她把晚飯燒好,又躲進了房間裡。 吉利從來不知道鬼也會生病,他不敢去驚動她,半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腳下的非魚鼾聲如雷,更是吵得他難以入眠。 坐起身子,星光幽幽,透過紙窗篩進房內!投下一片淡朦朦的銀白光影:吉利打開窗子,看到了合歡淡濛濛的白色身影,跟她平常現身的形像不太一樣。 他撐起拐杖走出去,合歡聽到聲音,詫異地轉頭。「你看得到我?」 「我中午就看得到你了,你把包老爹的杯擲轉成怒杯。」吉利露出笑容,酒窩深刻。「沒想到我的孝女娘娘也陪我一起騙人了。」 「哎!我可是不會騙人,我只想幫豆芽……」合歡臉蛋微紅。「你本來看不到我的,怎麼現在看得到?」 「嘿!我跟姐姐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覺練就了陰陽眼,所以姐姐你可不能偷做壞事喔!」吉利為自已突如其來的陰陽眼感到高興。 「我才不像你,隨便起個乩、發個瘋,就跟人家騙香火錢。」 「我騙錢,也是要給姐姐過好日子呃,你的身子還好嗎?」 「還好。」合歡搖頭苦笑。「可能待在村子久了,又常常現身,消耗太多元氣。唉!那種感覺……就好像人不是生活在水中,一旦入水,即使憋了氣,最後還是會受不了。」 「姐姐,你別泊。」吉利熱心地建議道:「你以後白天不要出來,待在房裡培養元氣,晚上再出來跟我說說話,直到我讓你還魂。」 「我還不知道怎麼培養元氣呢!我只覺得力氣一直消失,剛剛我去托夢給包老爹,又更虛弱,不過現在站在樹公公下面,就覺得好多了。」 「你真的不要緊嗎?」吉利的灑窩消失,往前走一步,想要安撫她。 「不要緊。你不要過來,你的陽氣太重。」 吉利茫然若失。他喜歡她,卻總是摸不到她,在她還陽之前,他只能忍耐。 「你身子不好,就別去托夢了,包老爹不是已經答應婚事了嗎?」他的口氣略微責備,眼眸則是深深的憂慮。 她感受到他的關心,笑道:「我看他挺固執的,再去跟他說說道理。也許……我看到了豆芽,想到自己,這才特別想去促成這段姻緣。」 他渴望瞭解她,忙問:「以前你爹也要送你去當婢女嗎?」 「不!他要賣我到妓院去。」 「你那個壞後爹!又不是窮得沒飯吃!」吉利氣得七竅生煙,哪有爹爹把女兒推到火坑的!「後來呢?」 「後來我就死了。」合歡淡然道。「那時時節很亂,北邊有戰事南方有草寇,大家都很窮。」 「你的未婚夫呢?」吉利永遠記得那個叫阿兆的小色鬼。 她眼皮一跳,艱澀地道:「誰說我有未婚夫?」 「我說我有神通啊!」他咄咄追問,「我看到你小時候和他訂親,長大以後呢?他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不迎娶你入門,就讓你吃苦?」 「他走了。」 三百年來,從來沒有人提起他,他只是她心裡的一個傷疤,經過忘愁湖的歲月洗滌,她早把他磨平,只剩下淡淡的名字痕跡,曾有的前塵往事,都忘了。 「他走了?」吉利滿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他是個無情無義的小混蛋,姐姐,你別想他了!我已經寫好咒語符祿,明天抓只死老鼠來試試,如果死老鼠可以還魂,姐姐你就有希望變成真人。」 「別玩那些沒用的遊戲了。」合歡心情稍微放輕鬆,這小弟弟總愛逗她開心,讓她捨不得人間的歡笑。可是人歸人、鬼歸鬼,還是得各適其所。 她的微笑像星光一樣迷幻。「其實我不大懂得當鬼,或許,鬼本夾就不應該滯留人間,你腿傷快好了,我是該走了。」 「你不能走!」 「傻!」合歡笑意溫柔。「生生死死、分分合合,沒有不變的事,更沒有不走的人。」 吉利就是不愛聽她輕淡的語氣,立刻反駁道:「胡說!天地有惰,即使人事皆非,但是感情是永恆不變的。就像你離開芙蓉村那麼多年不也對村子仍有一絲懷念,又常常回來嗎?」 「有的人走了,就不回來了。」合歡撫摸樹幹,仰望那繁茂的枝葉。「我懷念的是不變的山水,還有不會走掉的老樹;至於什麼感情的說法,人死灰了,變成我這樣的鬼魂,就是過往雲煙了。」 「山水怎麼不變?山會崩,河流也會改道,老樹雖然不走,但樣貌也全改了;可幾千年以前的深情故事,還是不斷被傳頌!」吉利越說越激動,他是多麼想喚起合歡的情緒,更渴望她能瞭解他的情意,把那個阿兆徹底忘掉。 「人死之後,各奔陰府,各去投胎,生前的愛恨也是一場空。」 「死後有靈,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嗎?」吉利直直地望住她,眸子燒得火熱。「你聽過『孔雀東南飛』的故事吧?他們夫妻兩人被活活拆散,死後合葬一起,墳墓一邊種松柏,一邊種梧桐,樹木長大了,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這不是真情動天、生死相連嗎?」 「你就愛聽信傳說!這都是穿鑿附會、巧合罷了。」合歡避開他的眼眸,太熱了,火熱得幾乎融化她的一縷幽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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