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默雨 > 鐵捕探情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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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這麼久還沒出來?老爺都是一下子,從來不持久的。」 「你小心讓老爺聽了揍人。」阿丁停下腳步,望向小樹林。 「咦!什麼聲音?好像是小狗被人踢了哼哼叫。」 「不對,是殺豬的叫聲。」阿冬也側耳傾聽。 「死……死奴才……」微弱的聲音費力吼了出來。 「啊!是老爺!」阿丁和阿冬忙鑽進小樹林。 林子裡,鐘九財倒在樹下,額上一記烏青瘀紅的傷痕,眼睛鼻子全皺到一塊去,看似十分痛苦,不住地低聲慘叫。 「老爺?」阿丁和阿冬趕快去扶他。 「死丫頭打昏我,嗚!」鐘九財抓著荷包,呻吟道:「她搶走我的銀兩,快!快去報官……回來!回來!趕著去投胎嗎?!先幫我把褲子穿好……啊嗚!死丫頭你給爺爺我記住!」 *** 一年後。 春寒料峭,山上猶有殘雪,陽光偶爾露個臉,很快地又躲到烏雲後。 荊大鵬趕了一上午的路,一邊走著,一邊伸個懶腰,拉了拉肩上的大包袱,將右手的禮盒換到左手,繼續往荊家村前去。 都二月上旬了,他才得空回家過年;遠遠見到村道上熟悉的大槐樹,他心頭一熱,不覺加快了腳步。 大槐樹枝枒光禿禿的,尚未長出新葉,然在他的眼裡,彷佛看到了盛暑時,樹頂長滿了茂密的綠葉,而仍是頑童的他,躺在樹蔭下的石頭上,掀開衣裳,吹著涼風,眯眼望看枝葉縫隙裡篩下來的亮光……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帶來奇異的嗚咽低泣。他收起笑意,定睛瞧去,大石頭上坐著一個姑娘,正低頭拿袖子抹眼睛。 他並不認識她。莫非是去年嫁到荊家村的新婦? 「你是誰?發生什麼事了?」他大步走向前,開口就問。 「嗚……」姑娘緩緩地抬起了臉。 大眼,小嘴,圓臉,膚白,無斑,藍色粗棉衫裙,灰布補靪小包袱,淺紅繡花鞋,年約十七、八歲,是個尚未梳髻的姑娘家。 這是荊大鵬的習慣,只要見了陌生人,一定會注意他的長相特徵。 姑娘哭得滿臉濕淋淋的,像是往她臉上潑了一盆水,一雙淚眼眨巴眨巴地瞧他,好似一隻乞討食物的可憐小狗,唇瓣嚅動著,欲言又止。 他等了片刻,她卻只是哀怨地流淚,半句話也沒蹦出來。 他急欲返家,又想她是個陌生姑娘,可能不方便與他說話,便道:「你是荊家村哪一戶?我去叫人來。」 「嗚!」姑娘先哭一聲,這才哀傷地道:「奴家名喚昭君,家住西邱縣,因爹爹重病,無錢延醫診治,便往京城向舅父借錢,未料舅父已遷居江南,奴家掛念爹爹,急著返家,無奈盤纏用盡……」 等等,好熟悉的說詞!荊大鵬頓生警戒之心。 職責所在,他腦袋裡隨時放了幾十個案件;這一年來,以京城為中心的東西南北四縣不時傳出有女飛賊假扮窮苦人家的女兒,向人哭訴沒錢返家或是為爹娘治病,以博取路人的同情騙得銀子。有人當作是行善,並不知道被騙;但也有的被害人不願給錢,她便會出手傷人搶奪。 瞧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纖弱身子,只消他伸一根指頭就能點倒她,這樣的小姑娘會有力氣打昏那幾個大爺? 可說不定是個練家子,更怕是山賊一夥人,他不能不提防。 「你剛說,你住西邱縣?」他直接問道:「若從京城回家,應該往西邊走,怎麼往東邊來到東邑縣來了?」 「什麼?!這裡是東邑縣境?」姑娘驚呼一聲,雙眸睜得老大,兩串淚就像瀑布似地沖了下來。「嗚嗚,大雪茫茫,我分不清方向,竟是走錯了路。爹啊,您一定要撐住,女兒這就買藥回來了。」 「你別哭了,趕快回家去。」荊大鵬指向西方。 「奴家盤纏用盡……」 「盤纏用盡也可以走回去,哭哭啼啼的只是等死。」 「求大爺您好心,奴家餓了三天三夜……」姑娘哀淒地哭道。 「餓了三天三夜還能哭得中氣十足?」荊大鵬處處懷疑。「前頭就是荊家村,後面走半個時辰是百花鎮,不管你從哪個方向來,隨便討個吃食便有,怎會餓了三天三夜?」 「是、是……」姑娘以手撐住石塊,似是十分吃力地站起身,以濃濃的哭音道:「奴家這就去討吃的……」 看著姑娘不勝柔弱,委屈地低著頭,一步一步緩慢地往百花鎮方向走去,荊大鵬不禁暗罵自己,若她真是孝女缺錢,迷路流落山村,那他確是太凶了;但他還是得硬著心腸稍微觀察一下,這才能判定這姑娘是否說謊。 姑娘的背影搖晃不穩,冷風吹來,一襲單薄的藍衫裙飄呀飄,連他看了都倍感寒冷。就在他想伸手掏錢時,卻發現姑娘越走越快,又可能以為他已經走了,她轉過頭,一雙大眼賊溜溜地瞟了過來,臉上全無方才的悲戚,一瞧見他仍然在看她,又迅速轉回,那分明是作賊心虛的神情。 他立刻扔了包袱和禮盒,趕向前問道:「你叫昭君?」 「是,奴家名喚昭君。」她怯怯地看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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