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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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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我回來,又要我陪你玩嗎?」地水火風不斷地侵奪裴遷的魂魄,臨死前的痛楚幻象更讓他神識狂亂,他怒聲道:「再讓我像個笨蛋似地抱著一壇熱湯回來,接著再抹掉我的記憶;我再去抱一壇熱湯,你再抹掉,就看著一個傻子跑來跑去,這樣你開心了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胡靈靈急得淚流滿面。 「既是神仙,為什麼你會讓我愛上你?」他不斷地發問,內心有太多問題,太多他生命中無法掌握的事情。老天玩他,狐狸也玩他,他的憤怒如洪水潰堤,大聲道:「你有能力阻止我墮落的,不是嗎?」 她曾試圖阻止,但他勇往直前,她也就跟著無法自拔。 愛上她,叫作墮落?胡靈靈心痛如絞。一步錯,步步錯,全錯了。 「你怎能剝奪我的記憶?剝奪我的感情?剝奪我的愛?」他繼續指控。「我的感情可以拿來愛另一個女子,愛我和她所生下的兒女,而不是任你玩弄!你這是哪門子的神仙?不!你本來就是害人的狐狸精!」 胡靈靈淚如泉湧。他的指控太嚴厲,狠狠地將她的心撕成碎片,可她也無法反駁,平時的伶牙俐嘴完全派不上用場。 神仙本該庇佑他,讓他找到一個好姑娘,像憐香那樣溫柔婉約、典型的賢妻良母,什麼時候作媒的她卻越俎代庖了? 庇佑他吧,既然她剝奪了他的愛,她就該還他。 她想要他活下來,是不想讓他這樣白白冤死;更想要有他在身邊,看他好好的,看他正義凜然的大俠神情,看他傻大個兒似地愛她……唉,她自己看得開心,但他呢? 她瞭解他狂亂的原因:他感覺又受到同樣的傷害了。陸崗之於他,她之於他,皆是自私地利用他的感情,他的心一定很痛的…… 不掙扎了。她想要有溫熱的枕頭,多鋪些乾草就是了;她想接續前世的緣分,這世也已經睡過了,如今功德圓滿,誰也不欠誰。 愛,來如風,去似朝露,虛無縹緲,空空如也,她早該明白的。 「裴遷,回來你的身體吧。」她定定地看她。 「我不需你救!」他轉身就走。 「回來!」她結印念咒,抓回他的亡魂。 裴遷抗拒著,但她的法力太強,瞬間就將他的魂魄擲回肉體。 他突感身體變得沉重,劇痛難耐,根本無法再挪動身軀半寸,眼前一片黑,身心虛脫,意識崩離,立刻墜入了暗黑的空無裡。 「唉,你呀。」哪吒只是旁觀,不斷地搖頭,他幫不了她了。 「我幫你放完毒血了。」胡靈靈眼神柔和,拿巾子擦掉裴遷臉上的血跡,再輕柔地撫摸他的臉,以指頭摩挲他的胡渣,臉上露出甜美卻憂傷的微笑。「你的傷太重,這樣還不夠。」 她俯下身子,吻住他沒有血色的嘴,唇瓣相接,淚水款款滑落。 既想修仙道,她就得無情無欲,看空生生世世的悲歡離合。呵,待這回哭完了,她的靈性又能往上晉一級了。 她戀戀不捨地親吻著,一團丸子也似的紅光從她嘴裡度到了他嘴裡,同時,她的右手不斷地按摩他的心口,很快地,他的傷處出現淡淡的紅光,她再將耳朵貼上他的胸膛,滿意地聽到微弱的跳動聲音。 「喂!狐大姐,這……這是護體元神啊!」哪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斤斤計較功德簿的她會送出——「你修了一百年的玩意兒耶。」 「再修就有了。」她淡淡地道。 「你修得這麼辛苦……唉唉唉。」哪吒只能幫她跺腳歎氣。 「我的心願就是成為天女,你只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個過客。」她坐直身子,將手掌緩緩地栘到裴遷額頭,最後一次凝望他。「忘記吧,南咽阿利耶多修。裴遷,忘掉胡靈靈,在你的生命裡,從來不存在一個叫胡靈靈的女子。南咽阿利耶多修。」她多念了一遍咒語加強靈力,聲音逐漸哽咽,彷佛也是告訴自己似地。「全忘了,忘掉你的悲傷,忘掉你的憤怒,忘掉胡靈靈,忘掉你和胡靈靈所經歷的一切,忘了,忘了。你的人生將會重新再來,不再有胡靈靈,忘了,忘了,都忘了吧……」 忘了。睡夢中的裴遷有了心跳,有了呼吸,有了體溫,眼耳鼻舌身意都回來了,朦朦朧朧裡,他忘了,遺忘了…… 遺忘,是最好的良藥;忘了,就不再想起;不想,也就不會心痛了。 裴遷醒來,一室陽光躍入眼簾,明亮得令他久閉的眼睛感到疼痛。 「哇!醒了!」鄧天機坐在床前打盹,一聽聲響,立刻睜眼。 「我怎麼會在這裡?」裴遷渾身酸痛,試圖起身。 「你忘了啊?這是我家,以前你來時住過這房間。」鄧天機扶起他,讓他靠著枕頭坐好。「你全身是血,背著你的包袱和長劍,還能爬到我家敲門,嚇得我爹以為見鬼了。」 「對了,是你家。」裴遷認出擺設,他來住過三次了。 「我以為你受重傷,可我將你翻來翻去,就是看不到傷口。請大夫來把脈,也只是說你氣虛了些,喝補藥就好。你到底得了什麼怪病?」 「我——」裴遷腦海中一片渾沌,完全想不起來。 「沒關係,你慢慢想。」鄧天機看過很多這種重傷醒來暫時失去記憶的人,所以也不以為意,繼續聊天。「還有,你心口有道紅色的疤痕,我跟大夫研究了很久,覺得很像是刀痕。哈,不可能啦,要是被殺到那個地方,哪能活命。你這胎記真是挺特別的。」 「胎記?」他不記得自己心口有胎記。 「那個跟著你走的胡姑娘呢?」鄧天機又好奇地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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