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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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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你……呃……」糟了!好難為情,她說不出來啦。 方才那個凶巴巴的小姐不見了,換作一個低頭不語的羞澀小姑娘。 「喜兒,嫁我。」他深情地注視她,溫柔地捧起她染上紅暈的臉蛋,幫她說了出來,「你都要耀祖哥主婚了,總該有個新郎吧?」 他又炸出煙花來了,她癡癡看著那雙深邃的眼眸,歡喜的淚珠滾落而出,尚未滑下臉龐,就讓他給舔吻走了。 「你……你的鬍子好紮人……」她虛軟地呢喃。 「明天再剃掉。」 「癢呀……我的臉被你刺花了……」 「是嗎?」他不再讓她抱怨,直接覆上她的唇。 夜已深,人未靜,窗外皓月當空,皎潔澄淨,柔和光芒灑落凡間,照亮了程實油坊的百年牌匾。 端午過後,喜兒褪下素服,披上嫁衣。 旭日東昇,將屋瓦上的朝露曬得閃閃發亮,彷若綴上無數耀眼的珠鑽;清晨的暖風輕輕吹拂,撩動高掛程實油坊屋簷下的紅色喜幛。 程耀祖接過辛勤點燃的素香,神色虔敬地往程家祖先牌位祭拜。 上香完畢,他跪倒在地,鄭重地往地面磕上三個響頭,辛勤跟在他身後,亦是行禮如儀。 「爹,娘,喜兒昨天出嫁了,不,應該說,她還是嫁在咱油坊裡,她挑的夫君真是一個好男兒,教爹娘你們瞧了也歡喜,咱家油坊有他們扶持,一定做得更加興旺,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不孝兒耀祖無能……」 老眼含淚,語聲哽咽,竟是難以說出日日在靈前懺悔自責的話。 「爹?」辛勤輕拉了他的衣角。 「啊,大喜日子,我不該哭的。」程耀祖忙用袖子抹了淚,再癡癡望著香煙嫋繞的牌位。 長跪了約莫一刻鐘之久,他這才由辛勤扶了起來。 「爹,我覺得啦,」辛勤搔搔頭,一張憨厚的大臉表情誠懇。「你終於回家了,爺爺奶奶一定不會怪你的,你再天天哭,他們也要難過了。」 「噯!勤兒。」程耀祖欣慰地望著愛子,他一生飄泊,始終未娶,當初就是見勤兒忠厚老實,這才收他為義子,以圖將來有人收屍送終。 既然回到老家,這些曾經極度擔憂的問題,都已經不再困擾他了。 「勤兒,爹賣了莊園,結束販馬的營生,你跟著來油坊還習慣嗎?」 「爹回家,我自然也跟爹回家了。」辛勤咧出一個大笑容,松了好大一口氣,「與其叫我去賣馬講價錢,我倒喜歡榨麻油,不必花什麼腦筋,也不必算賬算到頭痛,而且這裡每個夥計哥哥都待我很好,等我學會洗芝麻,姑爹就要教我磨芝麻了呢。」 「你這孩子!」程耀祖也咧出微笑。 打開油坊大門,父子倆隨意在門前大街走著,清風徐來,心曠神怡。 「新娘子!我要看新娘子啦!」前頭一個老人哇哇大叫。 「爹,新娘子昨天看過了,今天沒有新娘子了。」程大山眼眶發黑,扶著父親程順,按捺著性子解釋道。 扶在另一邊的程大川也忍住呵欠,將父親扶得十分穩固。 「耀祖堂哥?」 「大山,大川,早。」程耀祖和他們打招呼,隨即趨向程頂面前,親切問候道:「叔叔,你身子骨好生硬朗,這麼早起來散步?」 「嘿!他們說我不認得人了,可我認得你!」程順睜大眼睛瞧著他,一頭白髮被散下來,笑嘻嘻地道:「你是我的死鬼老哥嘛!」 「叔叔,我是耀祖。」 「咦?耀祖不是假的嗎?我養了丁大福幾十年,也是時候叫他回報我了。」程順忽爾將五官皺成一堆,十分不滿地道:「哼!從小爹就疼老哥你,對啦,你聰明,我笨!你有油坊,我只有油瓶!同樣是程家的兒子,為什麼爹就這麼偏心,什麼好處都給了你,嗚嗚……」 「爹,講這些都沒用了!」程大山皺眉打斷老人的淒切哭聲。 「帶爹回家吧。」程大川拖了老人回頭。 絲絲白髮在朝陽金光中抖動,老人猶如風中殘燭,搖擺不定。 「叔公都傻了。」程辛勤小聲地道。 「或許,這樣的他,比較開心吧。」 「爹,我們放丁大福回去,這好嗎?」 「告來告去,告的還不都是自己的親人?」程耀祖望著叔叔佝僂的背影,又歎道:「丁大福也算是我的堂弟、喜兒的堂哥,他所作所為都是受叔叔指使,雖說一時貪念害人,但他也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阿照不願記仇,認為與其關他在牢裡,不如送他銀子,讓他回家奉養年邁的老母;更別說親叔叔了,他現在這樣,我們當晚輩的更不願意跟老人家過不去。」 辛勤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當爹和姑爹一起向薛大人撤掉案子,還在宜城掀起一場不小的轟動,老百姓都認為他們太便宜壞人了。 一句話,從頭到尾都是家務事。既是親人,何必鬧上公堂呢? 辛勤抬頭望向亮麗的晨光,也懵懵懂懂瞭解一些世情了。 馬蹄奔騰聲音由遠而近,震動了清晨安靜的大街,前方通往城門的橫街裡奔出了一匹白色駿馬,緊握馬韁的俊俏公子兩眼直視前方,專注地趕路,後頭又尾隨著兩個騎馬的隨從。 「那不是侯公子嗎?這麼早就出城?」 「也難為他了。」 馬蹄聲再由近而遠,程耀祖望著浮動在空氣中的塵埃,心中慨歎。 因著油坊案子,薛齊查出數件侯萬金和知府、知縣私下贈金往來情事,他上奏彈劾了相關官員,也斷絕了侯家打通官府方便行事的捷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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