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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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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江照影一襲青布衣衫,步履穩重,神態沉靜,即使他已是一個平凡的油坊掌櫃,但他的出現還是引起了街上百姓的汪目。 「嚇!跟他年輕時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富貴逍遙,成天笑眯眯的,像是……對了,就像是現在的侯家少爺。」 「如果你不跟我說他是江四少爺,我是認不出他來了,俊嘛,是一樣的俊,可那神情幾乎是變個人了。」 「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哪能不轉性啊!可就不知道他耐不耐得住油坊的辛苦工作了。」 輕風將閒言閒語吹過他的耳畔,他仍是踏穩腳步往前走。 如今,他已經可以很自在在地走在大街上了,過去不可追,眼前的未來還有很長的人生道路。 「哈!這是我們的阿照少爺耶!」程大山和程大川哥倆好迎面而來,齊齊堆出兩張肥油臉,「你收帳回來了?」 江照影頷首致意,他向來對這兩位堂少爺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 程大山和程大川不在意他淡然的神情,一個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擠到他的身邊,以前所未有的熱烈語氣說道:「我們才去油坊找你,侯家要請你過去一趟。」 「侯家找我有事?」 「唉!天大的事呀!」程大山歎了一口氣,眉一皺,嘴一噘,「是阿照你江家的事,你還記得以前你家院子邊上有一座祠堂?」 怎會不記得?每年父親都要率領全家一起祭祖,以表慎終追遠之意。 「可如今鬧鬼了!」程大川接在哥哥後頭唱雙簧,將五官皺起一起扮鬼臉。「話說侯老爺買下你家宅子,沒注意看時辰,就將江家祠堂拆了,從此新蓋的花園夜夜傳來鬼哭聲,鬧得白天也沒人敢往那兒去。」 祠堂拆了?江照影頓覺心口一抽,那麼……祖先牌位呢? 「嚇!大川,阿照他娘不就在祠堂上吊嗎?」程大山抱緊雙臂,一副嚇破膽的模樣。「嗚,別說了,好恐怖……」 「那是大娘……」 江照影的聲音梗住了。他的親娘早逝,他又差了上頭的三哥足足有二十歲,因此大娘格外憐他寵他,視他有如己出。 念及昔日親恩,想到敗落的江家,他清俊的臉孔籠上一層鬱色。 程大川察言觀色,又是「哀慟」地道:「反正就是阿照的娘啦,唉,如今江家人逃的逃、死的死,沒人為她超度,只好半夜出來哭……」 「我要去侯家!」 江照影不待他說完,立即轉過身子,往曾經是他家的侯府而去。 程大山和程大川對看一眼,收斂起「悲傷」神情,同時勾起一邊的嘴唇,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 「嗡嘛呢叭咩哞……」 道士搖鈴作法,念念有辭,紙灰飛揚,頓時將一座奇石嶙峋、花開柳曳的清幽花園變成了法會道場。 江照影抑下內心澎湃,神情肅穆莊重,手拿三柱香,恭恭敬敬地往臨時寫就的江家牌位拜了下去。 願江家所有的孤魂野鬼除去世間一切苦厄,往生西方極樂。 一拜再拜,灑下祭奠的酒水,讓已超度的魂魄一路好走。 「江四少爺,多謝你了。」侯府老爺侯萬金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這是我該做的。」江照影凝視地上的酒水印漬。 「爹,都怪你上回找的道士不濟事,看錯時辰折祠堂。」好不容易結束了繁複無聊的法事,侯觀雲忍住呼之欲出的大哈欠,百無聊賴地道:「現又請了這位道爺,也不知道是不是來騙錢的……」 「閉嘴!」侯萬金怒斥一聲,「我就是有你這個不長進的兒子,這間宅子又大又破,處處都得用心整修,你卻只顧著成天玩耍,不懂得幫為父的分擔事情,再這樣下去,你是要像江家一樣……」 父子同時往江照影看去,他卻置若惘聞,就像一尊雕像,動也不動,連睫毛也不眨一下。 香煙嫋嫋,讓微風給吹向池塘,輕輕飄過合起花瓣的蓮花。 原來在一邊無事的程大山和程大川「適時」出現,涎著笑臉道:「總算請回江家長子回來祭拜,侯老爺這下子可以安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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