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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事後證明他的離去是對的。當天皇帝一覺醒來,恢復元氣,對於病榻所說的事情後悔不已,竟然叫宦官去內閣追回聖旨。起初宰相不肯給,宦官空手而回,回來一個,皇帝就殺一個,連殺二十人之後,首輔大臣只好送回手諭。

  當日,皇帝也派人追回五王爺,想要索回手諭,但朱翊錚似乎早有準備,他沒有走官道,讓尋找的人馬撲個空。

  皇帝只下令追了三天,就不追了,也沒有再追問這件事。

  礦,照樣開,稅,照樣征。只有五王爺走過的地方,方能免除惡運。

  朱翊錚也知道皇帝撤回取消開礦一事,但他一路前行,毫不退縮。嬋媛心裡擔心,不只一次寫信告訴他,皇帝可能大怒,要他愈晚回來愈好。

  她甚至暗示他不要回來,他只有簡單回答:「心系嬋媛,不離不棄。」

  半年,對於飽嘗相思之苦的她,是太長了。但是以城府極深的皇帝來說,仍然難消心中怒意。

  感覺臉上涼涼的,原來淚水早已紛紛掉落,她既期待夫君歸來,又怕有事發生,憂喜交集,竟是情難自抑。

  抹去淚水,極目遠方,靜待五王爺的隊伍出現。後面的阿晴和阿雷騎在馬上,也是等待他們的父親楊晉。

  「王妃姑姑,我爹和王爺姑父怎麼還沒回來?」阿雷伸長脖子問道。

  「侍衛來報,他們應該快到了,我們再等一下。」

  「王妃姑姑,我先到前面看看。」阿晴胯下一踢,準備急馳而出。

  「阿晴,等等!」嬋媛看到後面來了一隊宮廷禁衛軍隊,領頭的是一名宦官,她越發感到不安了。

  她今天輕裝簡從,扮作男裝,只帶著兩個孩子,是以沒有人注意她,待禁衛軍過去後,她才示意阿晴阿雷跟在後面。

  果然,禁衛軍迎上了五王爺的車隊,雙方皆停了下來。

  「五王爺接旨,皇上有旨,五王爺朱翊錚罔顧朕意,擅自作主,逆天行道,著令立即廢為庶人,暫押錦衣衛詔獄看管,另日再徙鳳陽高牆監禁。」陳矩傳了口喻。

  該來的終於來了,朱翊錚跪著微笑道:「謝萬歲。」

  陳矩上前扶起他,臉色為難地道:「五王爺,您也知道我們是奉命辦事,這幾個月來,有關您在南方代天巡守的奏章,皇上一字不漏的看,可卻什麼都不批,什麼也不講,昨天才聽說您要回來,就……唉!」

  「是我得罪皇兄了。」

  「五王爺,錦衣衛那邊我很熟,他們不會虧待王爺的。」

  「無所謂。」朱翊錚神色自若。「要怎麼去詔獄呢?」

  「請王爺還是騎了馬,由衛隊護送。」

  「好……」朱翊錚目光一轉,見到了他最思念的臉孔。

  她都聽到了,那雙大眼含著淚光,粉嫩臉蛋變得蒼白,吻過萬遍的紅唇緊咬著,似乎是在忍受內心最大的激蕩,而攜手握過的柔荑則是劇烈地顫抖。

  他忘情地注視她,兩人無言,遙遙相望,心相系,意相通。

  愛你,愛你,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生前、死後。

  都聽到彼此心底的聲音了。他不願節外生枝,硬是抑住上前擁抱的衝動,只是給予她一抹極其溫柔會意的微笑。

  「楊晉,」他轉頭過去吩咐:「幫我照顧嬋媛。」

  再度躍上馬鞍,毅然道:「陳矩,帶我去吧!」

  禁衛軍隊揚塵而去,再無回頭,只留下了五王爺的隨從和車隊,不知所措。

  「爹!」阿晴奔到楊晉面前,困惑地道:「他們為什麼要帶走王爺姑父?」

  楊晉摸著女兒的頭髮,望向孤立風中的嬋媛,深深歎息。

  當初五王爺走的就是死路,他求仁得仁,心中無憾。可嬋媛呢?

  ***

  王府內院,不再有歡笑聲,愁雲慘霧,氣氛低迷。

  皇帝只是傳口喻撤去朱翊錚的爵位,卻沒有正式發詔公告,也沒有派人抄了王府,而朱翊錚困於詔獄,已經半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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