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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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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是長高了,你十八了,也該嫁人了,不能老當丫頭啊。」 「等過了端午,我就會回家了。」柳依依掏出巾子,扶著老淚縱橫的爹,仔細地為他拭淚,像是哄孩子似地柔聲勸道:「爹,回去可別說著又哭了,會讓娘傷心的。柴兒,土坎,你們留意爹,大家聊些在宜城裡碰到的有趣事情,別勾著娘難受。」 「嗯,我知道。我會跟娘說,少爺請我們吃飯。」柴兒的語氣故作輕鬆,卻也忍不住紅了眼圈兒,扯著柳依依的衣角,哽咽道:「大姐,你一定要趕快回來,我們都很想你。」 「我也想你們。」柳依依忍住淚,逸出微笑道:「再幾個月就見面了,別難過了。來,別顧著說話,吃點東西。爹,這塊肉給你,我先幫你撕小塊,你牙不好,慢慢嚼,才不會傷了胃。」 她拿筷子將一大塊糖醋排骨剔成小塊,再放到父親的碗裡,又忙著幫妹妹和土坎夾菜,自己倒沒吃上幾口飯。 因著親人來到,她臉上綻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神采,雖然方才淚水浮上了眼眶,濡濕了睫毛,卻也讓那雙黑眸更加靈動了。 侯觀雲不再搖扇,只是將扇子貼在胸口,定睛看著她。 柔情體貼,言語溫煦,淺笑甜美,小泥毬果真長大了、成熟了,像一朵紅花也似地綻放開來。 原來,到了端午,她就滿十八歲了,離去的日子竟是如此迫近,不由得令他心口一揪,仿佛即將失落最寶貴的事物。 他還想要什麼?一個什麼都有的富貴公子還要奢求什麼? 或許,他只是想像依依一家人這般相聚,好好吃上一頓飯,說上幾句體己的貼心話;錢財賺了就有,一家和樂融融的情感卻是難求。 但,他不能留她,更不能向依依要求這種家人似的情感,他已經享用得太多了,他不能耽誤她;她開不成大客棧,可是會怨恨他這個自私自利的少爺,說不定還會被她釘草人。 他想笑,卻是不自覺地幽幽一歎,抬眼望向窗外藍天,外頭天氣何其清朗,他的內心又何其灰暗! 啪!他攏起摺扇,拿起筷子,扯出大大的俊美笑容。「來來!別顧著聊天,也要吃菜嘛。別客氣,吃多少都算我的。」 少爺又歎氣了,柳依依心頭一緊!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回為他的歎息所牽動了。她低下了頭,自然而然屏住了呼吸,如同無數個躲在被子裡的暗夜,無聲無息,將那聲歎息埋進了心底的最深處。 「溝兒,你幫少爺盛一碗熱湯。」柳條本想親自動手,才站起來,就被侯觀雲笑眯眯地壓下,只得趕緊喊女兒。 「好。」她拿了碗,默默地為他盛湯。 肉塊放在碗裡,很快就被湯汁淹沒,看不見了;而他的歎息,終究是會如熱氣煙霧般消失呢,還是越埋越深,成了她這顆心的一部分? 唉!不想長大呀,什麼時候她的心眼兒變多了?愛煩惱了? 第五章 不去攪動,就不會看見;她儘量不再去想他那對深鬱的瞳眸,以及夜半微乎其微的歎氣聲,只是靜心等待十八歲那天的到來。 事實上,她覺得自從江照影回來後,少爺的心情反而好了很多,也不再聽他談到喜兒姑娘,她竟莫名其妙地為他松了一口氣。 情愛太過沉重,她願她的少爺還是一個沒有煩惱的愛笑公子。 然而,在微感懊熱的初夏夜裡,少爺又開始輾轉反側了。 府裡的人不斷傳說,江照影不改過去的浮浪公子惡習,又開始上酒樓花天酒地。丫鬟們繪聲繪影,好像親眼所見;她們恥笑程喜兒不愛癡心的少爺,卻去愛上一個死性不改的潦倒公子,真是有夠傻了;瞧她現在不但油坊沒了,也錯看了情郎,正可謂人財兩空啊。 柳依依只是聽著,對她而言,喜兒姑娘的遭遇不過是外頭的街談巷議,然而,少爺的心掛在程喜兒那兒,她不能不跟著掛心…… 這夜,已經躺下約莫兩刻鐘了,她又聽到了那聲幽緲的歎息。 闐黑的房間裡,床上那人有了極輕微的動作,他下了床,穿上外衣,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她立即坐起身,望向幽淡星光裡的空床,一顆心不覺懸了起來。 這是他第三次夜裡跑出去了,她不知道他去哪裡,也沒聽他提起,隔天照樣是一張朗朗笑顏,彷若昨晚一夜好眠,平安無事。 哪能無事啊!他的歎息一天比一天重,那位喜兒姑娘果真讓他擔憂至此?或者,她應該去找程喜兒說明,好讓她能明白少爺的用心,求她接受少爺的情意? 這樣,少爺就不會再歎氣了吧? 她抑下一陣陣輾過心底的酸楚感覺,也跟著出了門。 「江四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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