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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吳嘉凱!

  她真的嚇醒了,瞪著眼睛看天花板。上帝老天爺觀世音菩薩媽祖娘娘,救命啊!有沒有搞錯,她跟他的上司上床了!

  驚嚇很快平復下來,她告訴自己,他們夠成熟,男歡女愛,各取所需,天經地義,沒什麼的。

  她跳了起來,找到睡衣,迅速穿上,轉頭瞥見他的西裝襯衫長褲整齊地披放在她的梳妝椅上,那……他穿什麼?

  打開房門,咖啡香味撲鼻而來,吳嘉凱坐在餐桌前,視線從報紙上移向她,朝她綻開愉快的大笑容,問候她說:「醒啦?」

  「嗯。」她臉熱熱的,竟然不敢直視他。

  「我去買了早餐,煮好咖啡,我肚子餓,就先吃了。你要吃什麼?」

  桌上擺了一袋麵包,還有三明治、漢堡、蘿蔔糕、蚵仔麵線,當然了,還有她的咖啡豆煮出來的咖啡——呵,這傢伙很主動,當起主人來了。

  「我喝咖啡就好。」

  「還是得吃點東西。」他幫她挑了一塊最小的蛋塔。

  「我早餐只喝咖啡。」

  「啥?」他挑起眉。

  她注意到他穿著一件非常「古早味」的肉色棉質保暖長袖內衣,搭配同款的束腳長褲,這八成是他出去覓食時,順道在隔壁街的早市買來換穿的;平時衣著帥氣、時尚威十足的他,如今穿著歐吉桑級的衣服,洗過的微濕頭髮胡擦一通,翹著二郎腿坐在餐桌前看報紙,這個聳樣啊……

  她想笑,嘴角才一扯,卻扯動隱藏心底最敏感脆弱的那條神經,扯得她眼睛酸疼,淚水也跟著掉了下來。

  好家常的生活呀,在這個向來冷清的屋子裡,有個男人,有個女人,有早餐,有報紙,還有淩亂的被單和兩個相偎的枕頭,這是她的家嗎?

  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躲進了浴室,鎖上門,拿毛巾抹去無聲的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她深深吸一口氣,卻又同時倒抽一口氣。

  一條絞幹的藍色新毛巾大方攤開,佔據她的毛巾杆;沒見過的新牙刷和新漱口杯擺在洗臉臺上,旁邊丟著一支刮胡刀;她的保濕潤膚香皂有著使用過後的細細泡沫,洗衣籃裡還有他的內衣褲,這是怎樣?要給她洗嗎?

  真霸道啊!趁她熟睡時,他大搖大擺闖進她的生活環境……唉,不只是屋子,連她的身、她的心也讓他攻城掠地了。

  不是上了床就得結婚,她得仔細想想要如何處理兩人的關係+

  慢慢想吧,她昨晚沒洗澡就上了床,下次不能這樣了……還有下次?

  沖水聲音嘩啦啦響著,浴室裡外,各有心思。

  吳嘉凱聽了好一會兒浴室的動靜,這才喝下一口咖啡,繼續看報紙。

  這間屋子日照充足,陽光灑落窗外,花臺上的合果芋迎風招展,欣欣向榮;他放下報紙,眯著眼,帶著笑,單手托腮撐在桌上。

  真的想結婚了。服侍老婆的感覺還不錯,可這只是他一頭熱,人家起床就擺個臭臉給他看,唉!該不會是昨夜他「欺負」她太過度了?

  她剛剛哭了。他心頭微微疼著。跟他結婚有這麼困難嗎?他只是想愛她,她身體都那麼誠實了,卻自個兒躲起來胡思亂想,傻呀!

  他不難理解她的「婚姻恐懼症」、甚至是排斥的心理;不過呢,她想得多,他想得更多;冒冒失失求婚只會嚇跑她,總該先談一場正式的戀愛,讓她慢慢放開疑慮吧。

  他買了五份報紙,才看完三份,他有的是時間等她。

  陽光耀眼,盆栽的影子漸移漸短,就在他翻完所有的報紙,連證券版一千多家公司的股價都研究過了,她終於從浴室走了出來。

  兩人同時抬頭看鐘,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五分了。

  「這些東西我幫你收到冰箱。」他開始整理桌面,提議說:「我們出去吃飯,然後看要去哪邊走走。」

  「你不回家?」她洗了頭髮,拿手按住包頭的毛巾。

  「我回家也是無聊。嘉璿嫁了,爸爸跟他的太極拳師父去什麼仙山打拳吸收天地精華;媽媽忙著做志工,還說他們兩個老人家空巢期,我看空巢期沒事做的是我吧,不如回公司加班好了。」

  「副總!」她一急。

  「下班了不用喊我的頭銜,茜倩。」他故意再喊她的名字,笑說:「我不會叫你一起去加班的。」

  她閉嘴不回應。他故作寂寞,她卻笨笨地為他心疼。

  她逕自走進房間,坐到梳粧檯前,打開吹風機,讓轟轟的躁音暫時隔絕外在的一切;稍微吹幹了頭髮,抬起頭,果不其然,她從鏡子裡看到他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後,視線一相對,她就不爭氣地低頭了。

  「我來幫你吹頭髮。」他躍躍欲試,伸手想拿吹風機。

  「不要!」她立刻握緊吹風機,好怕他來奪。

  怎麼了?她思路千回百折,想到了學生時代,初嘗戀愛滋味的女同學們彼此警告,男女朋友送禮時,千萬不能送手帕,那是離別拿來揮舞的;也不能送吹風機,註定戀情告吹;還有,不能送傘,會散;不能上指南宮,會被嫉妒的呂洞賓拆散;不能分著梨子吃,會分離,不能……

  年輕的她聽了只是暗自冷笑,與其這麼麻煩,禁忌這個擔心那個,不如一個人還比較自在;而且啊,有的情侶擺明瞭個性不合,不必動用吹風機,會吹的還是會吹,就算天天拜玫瑰花、摸粉紅晶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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